這下連思宜郡主都微微愣了愣,“怎麼,她竟是個閉門不出,不喜與人結交的淑女?”
“那倒不知。”顧如煙搖了搖頭,自己也有幾分疑惑,“這周大人是個孤臣,從前在禮部做員外郎做了好多年,也是這幾年才拔擢到尚書的,應該是個老成持重之人吧?我很少聽爹提起。”她頓了頓,努力回憶,“周心眉……聽說是自幼身體不大好,一直養在城外莊子上,逢年過節也甚少回盛京。是……這幾年,她回來為周夫人過壽,遇上了陛下,才、才有今日之事……”
顧如煙抬頭,瞧著思宜郡主臉上沒什麼多餘的表情,才繼續道:“事後,也有幾家打探了她的聲名,想與她結交,可送進去的帖子都石沉大海。她隻推說身子不好,誰也不見。如今在家待嫁,更是一應外麵的往來都沒有,想來,或許是個沉穩懦弱的性子?”
江書看了看郡主的衣包。
沉穩是真沉穩,懦弱?懦弱可做不來這等暗搓搓膈應人的事。
思宜郡主抹了一把臉,“不猜了。想來侯夫人那邊也都在等咱們了,咱們去審審看,看那丫鬟到底跟周家有沒有關係!”
花廳中。
果然眾位夫人、小姐,已是到齊。
綠衣女被捆著,堵著嘴,叫她跪在地下。
思宜郡主本就是貴客,又受了驚,自然坐了主座。她扯著江書、顧如煙的手不放,硬要把兩人的位置安排在她身旁。
郡主落座,審訊正式開始。
吳氏叫人去了綠衣女口中塞的粗布,“你叫何名字,是何處人氏?如實說來。”
綠衣女眼珠亂轉,訥口不言。
“不說?你打量著本夫人沒能耐處置你?”吳氏笑了。
她衝門外拍了拍手,“帶上來。”
吳氏身邊常年最得力的何嬤嬤推搡著個瘦弱的半大小子入內。
那小子身上穿得襤褸,乞兒一般,一雙眼睛倒和跪在地上的綠衣女有些神似。
他一見綠衣女跪著,嚇得裂開嘴大哭:“姐,姐,你怎麼這樣了?”
綠衣女臉色變了,“夫人,你為何遷怒無辜之人?”
何嬤嬤狠狠在那半大小子腿彎踢了一腳,他噗通跪在地上。
何嬤嬤:“夫人,那在侯府外探頭探腦,往裡麵扔石頭叫人的小賊就是他。是報官,打斷手腳,還是就地刺瞎了眼睛,發賣出去?”
半大小子怕得一縮脖子,綠衣女也臉色煞白,“不、不管他的事……”
吳氏冷冷看向綠衣女,“還不說?我就刺瞎這小賊的一隻眼睛。你弟弟可隻有兩隻眼睛,你也隻有兩次機會,自己想好了。”
“侯夫人,這是嚴刑逼供!我、我也看不了這個……”周夫人慌亂起身道。
“周姐姐,若你剛才的指控坐穩,明日被刺瞎眼睛的,就是本夫人我了!”吳氏厲聲,“你敢走一個試試!”
周夫人腳下一軟,又坐回了原位。
吳氏看向思宜郡主,聲音柔和了些,“郡主若見不得血腥,我叫人拿來屏風,咱們隔著屏風問話可好?”
思宜郡主臉色蒼白,卻搖了搖頭:“本宮不怕,本宮要親眼瞧著這奸邪小人的下場。”
桌下,她握緊了江書的手。
吳氏這才看回綠衣女:“怎麼樣,想說了嗎?”
綠衣女臉色蒼白,恨鐵不成鋼地看向弟弟,“奴婢賣身在武安侯府,可我弟弟是自由人,是無辜的,夫人你不能……”
吳氏沒了耐心,“我武安侯府沒有你的身契!你本是街上西街口戲園子裡伺候小旦的,小旦給你起名叫豆蔻,你弟弟叫三蛋,你還有兩個小妹妹,阿六和阿七,都還沒名字。本夫人說得對不對?”
豆蔻一愣。真沒想到吳氏能在這短短的一會兒查到這麼多。
她張了張口,徒勞辯解道:“不是、不是的……”
“西街口戲園子支撐不下去,那小旦自己卷了體己,乾脆投奔了城裡花樓,也要帶攜你一起去。你不肯,可也沒彆的謀生的法子。你沒錢,可你還要養活弟妹。是也不是?”
“姐,姐姐,你去了那種地方,你為啥不和我說!”三蛋哭了,鼻涕眼淚糊了一臉。
吳氏:“三日前,有人去花樓裡贖你,送你來武安侯府,叫你今日尋機會,撞未來的皇後娘娘入水。保你弟弟妹妹後半輩子富貴平安,是也不是?”
豆蔻閉上雙眼,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流淌。
“你沒想到,這麼簡單的任務,中間橫插進來一個真正的武安侯府侍女,救了郡主。你任務失敗,自知不活,便記著那人說的,把水攪渾,把侯府拖下水,還是能保你弟弟妹妹一條生路。你又深恨她——”吳氏指著江書,“恨她壞了你的好事,便想帶著她一起死。本夫人說得,可有哪點不對?”
“姐,你怎麼能拋下我和小六小七?姐,姐,你說話啊姐!”
半晌,豆蔻睜開眼睛,“是我把你們侯府想簡單了。我……我該死。我全招了,能換我弟弟妹妹一條命嗎?”
吳氏冷哼,“你意圖謀害未來的皇後,又攀誣武安侯府,這兩件是動搖國本的大事。就算我要饒你,你的全家,你的九族,怕是也——”
豆蔻難以置信,“怎麼可能?那人、那人不是這麼說的!”
吳氏目光炯炯地看向豆蔻,“你雖然聰明,到底見過的大世麵有限。落到今日這幅田地,到底是誰害了你,誰是你真正的仇人,你若是再隱瞞下去,你弟弟妹妹就是枉死。”
“我、我……”豆蔻身子抖得厲害。
三蛋從何嬤嬤手裡掙紮出來,緊緊抱住豆蔻劇烈顫抖的身子,口齒不清地哭喊,“姐啊……”
好不容易平靜下來,豆蔻:“我不知道。”
她深吸一口氣,“侯夫人說得……大差不差。那日,是有個人,來花樓裡找我,說我聰敏,最適合憑著自己,給弟妹搏出一條活路來。我正愁接客的錢,根本養不活弟妹,就……鬼使神差地答應了……”
“那人什麼樣?”
“不知道。”豆蔻平靜搖頭,“她白紗障麵,說起話來輕輕柔柔的,甚是好聽。可她的模樣幾何,我從未看見過。她交代我,若是能,儘量攀扯侯府。我……死後,侯府落得越慘,我那弟妹,就能過得越好。是我、我豬油蒙了心,沒想那麼多,才……才害死了我弟妹。”
豆蔻膝行幾步,衝著吳氏、郡主拚命磕頭,“夫人,娘娘,求你們,我弟妹是無辜的,他們什麼都不知道,保他們一條命吧,求你們……求你們了!”
沒人答允她的話。
豆蔻磕得滿頭是血,絕望哀哭。
吳氏疲倦地歎了口氣:“看樣子,這豆蔻是審不出什麼了。”
眾夫人、小姐都舒了口氣。
周夫人:“那我們……”
吳氏:“那接下來,便要盤一盤。若此女今日得逞,受益者都有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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