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地動(1 / 1)

試婚丫鬟 畢貴圓兒 1241 字 7天前

手腕上緊攥著的力量,一點一點鬆懈。

江書眼睜睜看著那隻蒼老的手,從自己腕上滑下,在肌膚表麵留下一道紅痕。

是生命力在無可挽回地流逝。

“師父,彆、彆走……”

腦子裡全是她剛到溧陵鎮時,老大夫對她的多加照拂。剛才一切都還好好的,一瞬間而已,隻不過一瞬間而已,怎麼就、怎麼就……

生死永隔?

江書愣愣抬眼,望向窗外。

劇烈的地動還留有餘波,街上傳來一陣陣的哭嚎聲。

江書難以置信地看向倒在自己身前的老大夫,突然意識到,像他這樣的人,外麵還有很多很多……

師父告訴她,要救死扶傷。

可她、她能行嗎?

後腰傷處傳來一陣陣的劇痛,她突然覺得好怕,她什麼都不會,她做不到的……

街上,傳來一聲響亮的哭聲,“爺爺!爺爺你醒醒!花花害怕,花花好怕啊!”

是剛才那個賣糖葫蘆的小姑娘!

江書身子一抖,目光慢慢地轉去。

窗外,賣糖葫蘆的老爺子拄著糖葫蘆棒,滿頭是血,胸口微弱地起伏。

他受傷了,他也會死嗎?

江書聽著街上有人尖叫哀嚎著,“去回春堂!去回春堂找大夫!”

江書一個激靈醒過來,師父已經不在了……

可她還在。

她扒在地上,朝著老大夫的屍體磕了三個頭,“師父,我、我定會繼承你的遺願,拚儘全力,護一方平安。”

她前半輩子都是人微言輕的小丫鬟,這是第一次,有人把那麼多人的性命重擔壓在她的肩上。

她沒得選。

聽著身後人聲鼎沸,漸漸靠近,江書起身,抹去臉上血跡。她轉過身,逆著光線,迎著扶老攜幼衝進回春堂的人們。

半個時辰後,地動餘波止了。

江書長舒了一口氣。

幸虧來找她的,不是什麼疑難雜症。她要做的,大多數時候隻是簡單的止血、包紮,她都做得來。

小花的爺爺得到了及時的救治,人還未醒,被江書留在回春堂裡休息。旁的傷的輕些的,便打發他們先回家。

第一波回家的人相扶走遠。

江書剛緩了口氣,走得最快的幾個人,竟是已經繞了回來。

“怎麼了?”江書心口一滯,不祥的預感升騰。

頭部受了輕傷的漢子長歎一聲,“堵上了,出不去。”

另一個解釋道:“是有棟二層的小樓塌了,地上也裂了極長的口子。人過不去。”

江書急道:“另一邊呢?”

“也不行。那邊地上裂的大坑深不見底,人根本過不去,嚇人得很!”走另一邊的幾人也回來了,自覺聚到江書身邊。

一聽暫時回不了家,正幫著江書包紮的大嬸嚎啕一聲,“我、我還要趕回去,給我小孫子做飯!”

一旁的漢子冷道,“這般大的地動,也不知你家那小茅草房還在不在了……”

大嬸一聽,哭得更凶。

江書:“夠了!”

她這一下午,一直幫著街上的人包紮傷口,指揮人們把重症傷員抬進回春堂。語氣一直都輕輕柔柔的。

這一下陡然大聲,倒真就鎮住了眾人。

那冷聲漢子訥訥道:“抱歉,是我、我瞎說……”

他想安慰大嬸,可大嬸還是哭個不止。

江書乾脆上前,扶著大嬸胖胖的胳臂:“慌什麼,咱們這裡離帝陵那麼近,常年有孝陵衛駐守。他們的管轄下,出了地動這般的大事,旁人能不來救護,孝陵衛豈能坐視不理?”

自三年前,頊帝入帝陵,這鎮上的孝陵衛人數增加了一倍還不止。鎮上不少人都和他們做過生意,私底下都有些交情。

一想起他們,不少人心都定了。

“彆怕,孝陵衛會來救我們的!”賣糖葫蘆的老爺爺悠悠轉醒,挽著小孫女的手,本也想回家。“小老兒比諸位虛長了幾歲,經曆過前朝末年那次內外地動。前朝之人,尚能幫著賑災,也家家戶戶都給了撫恤,大家儘可以放心,朝廷斷不會叫咱們白受這個罪的。”

江書也幫著安撫:“彆急,先顧好自己。”

可她,也急。

看著塌了半邊的回春堂,瓦礫下麵壓著的糖葫蘆沾滿了塵埃。

江書不知道剛才那陣猛烈的地動,自己那棟小屋還撐不撐得住,裡麵的沈無妄,眼睛瞧不見東西,會不會被……

還有玉漱、芳雀。

王家酒樓那樣高,會不會經不住那麼劇烈的搖晃。

她一想起來,脊背上立刻爬滿了冷汗,後腰傷處也一陣陣地刺痛。

江書連忙強行壓住心底升騰的各樣情緒。

有人遠遠地自長街儘頭跑來,“那邊,有動靜!”

傷的輕的都跟著江書,迫不及待地到了長街東頭。買糖葫蘆的老爺子把小花塞進江書懷裡,“小老兒渾身酸痛,還走不動,勞煩姑娘先帶著著孩子,交給她父母,小老兒一家都記著姑娘的大恩大德!”

街口處,往日高高聳立的綢緞鋪子一整個兒塌下,昂貴鮮亮的織錦都被砸在防煙下,灰撲撲的,不辨色彩。

有膽大的,攀爬上去,耳朵貼著對麵,“有人!有人奔著咱們過來了!”

江書揚聲:“是孝陵衛嗎?”

對麵答:“正是!裡麵情況如何?”

江書環顧周圍眾人,沉聲:“重傷有三個,輕傷的不知凡幾。有老人,有孩子。”她頓了頓,到底還是忍不住“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出去?”

她等了一會兒子,對麵才傳來回答:“我們長官親來,這就清理開道。無論如何,先讓大家回家。”

江書身邊,眾人發出欣喜的聲音,紛紛稱讚孝陵衛的這位長官。

江書也長長出了口氣,就快能見到沈無妄……

隻是清障工作比眾人想得繁瑣很多,從傍晚到深夜,再到淩晨。對麵的聲響都未曾停歇,可眼前的路,還沒有稍通。

江書拉著小花,坐在街旁的瓦礫上,已覺得有些支撐不住。

正在迷迷糊糊,將要入夢時。

一陣劇烈的顫抖,自腳下大地深處傳來。

經曆過一次的鎮民們更加恐慌,“地動了!又地動了!我們怕是要死在這兒!”

大地像被扭曲了一般,上下波動。

江書睜開眼,隻覺一陣絕望。她已經有些分不清,在耳邊回響的,是孝陵衛清障的聲響,還是大地憤怒的咆哮。

眼看著,頭頂幾快連在一起的瓦礫,衝著自己和小花鏟來。

江書想跑。

可後腰的劇痛,讓她身上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

隻能把手中的孩子拚命地推出去。

小花哭叫聲中,江書閉目等死。

預想中的疼痛並沒有來臨。江書隻覺自己被人抱在了懷裡護著,與那瓦礫擦肩而過。

江書慢慢睜開眼。

她先看到路障中間,被清理出了一個豁口,那外麵,透進來清晨柔和的光線。

照亮了一張熟悉得不能再熟的臉。

江書隻覺一顆心都抽到嗓子眼,她苦澀地低下眼去,“世子,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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