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那女子手臂上,像是個什麼字兒?”
“瞧著,竟像是烙上去的。可不是隻有那犯了罪的人,身上才有這種烙印?”
“老身瞧著,是個……‘賤’字兒?”
“堂堂侯府,據說還有大小姐要入宮,怎麼能使這種罪奴?我若是侯世子,必是要打發出去的。”
一句句話,刀子一般剜向江書心口。
知道萬吟兒就是喜歡用這種法子磋磨人,江書咬緊牙關,用沒受傷的那隻手臂撐著地麵,慢慢爬起身。
卻是眼前一黑,搖晃著,摔到了幕亓一懷裡。
江書眼前還黑著,隻覺幕亓一溫熱的氣息噴在耳畔:“怎麼臉都白了?哪兒痛?”
“奴婢沒事……”
話未說完,江書隻覺腰身一輕。是被幕亓一抱在了懷裡,“我帶你去醫館……”
江書痛得好了些,眼前黑霧漸漸消散,她隻瞧著幕亓一側臉,他冷靜得不像剛剛拳翻當朝太子的模樣。
圍觀的人各色目光射在身上,江書無力地扯住幕亓一衣襟,“世子,讓奴婢下來,奴婢沒事,奴婢自己能走……”
“老實呆著。”
江書還想說話,萬吟兒一臉擔心地趕了上來,“江書姑娘這是怎麼了?摔傷了身子?沒事吧……”
她話未說完,卻陡然倉促地斷掉,尾音顫顫的。
引得江書、幕亓一一同回頭看去。
明晃晃的日頭下,萬吟兒目光迷離,搖搖欲墜。
幕亓一腳步頓住,“你怎麼……”
萬吟兒身子突然如飄落的櫻花般,直直墜向地麵。
竟是失去了知覺。
江書被幕亓一放下,險些沒站住。眼看著他身影直直衝向萬吟兒,終是在她那一襲白裙染塵之前,把那道纖弱的影子摟在了懷裡。
江書抿了抿唇,到底還是慢慢拖著腳步,跟了過去。
幕亓一懷裡,萬吟兒慢慢睜開眼,“阿一……哥哥,我沒事的,你還是快去看看江書姑娘……”
幕亓一眉頭緊鎖,“可是剛才太子傷了你?”
此話一出,他自己都覺荒謬。太子傷的是他,離萬吟兒那般地遠,怎麼可能傷得著?
江書也有些猜不透。
萬吟兒聲氣虛弱地閉了閉眼睛,“許是、許是剛才馬車急停,我不小心撞到了胸口,才這般覺得上不來氣。”
“撞到胸口?剛才怎麼不早說!?”幕亓一氣急,抱著萬吟兒起身,“你可知胸口有幾處重要大穴,寸勁撞到是要死人的。”
他抱著萬吟兒急急往前走了幾步,速度快得江書跟也跟不上。
就這麼看著兩人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
江書在街心,愣愣地站了一會兒,一轉頭,拐進了旁邊一條小巷。
她有好久,都沒回過幕亓一給她買的小院了。
不出意外,這麼長時日沒人照應打掃,小院屋裡已是積了薄薄一層灰。江書顧不得收拾,便從床後青磚下,拿出一隻紅木妝盒。
打開來,她拿了最上麵的兩件首飾揣在懷裡,緊張得心臟砰砰直跳。
收好小盒,江書揣著首飾,去找當鋪。
第一次變賣幕亓一給她的東西,她沒敢直接去首飾鋪,而是找了家門麵隱蔽的小當鋪,選了死當,當出的銀子,她貼著胸口揣著。
被自己身上的熱氣,騰得熱乎乎的。
折騰完,她才沿著剛才幕亓一離去的方向,找到了那家醫館。
進去時,幕亓一剛剛為萬吟兒取好了藥,正再三再四地請坐館的大夫,再說一遍忌口事宜。
瞧見江書進來,幕亓一下意識皺眉,“怎來得這樣晚?”
又看到江書蒼白的臉色,他才反應過來,“你、你剛才,是不是也有些不舒服?”
想是因為難受,才走得慢?
想著幕亓一心中愧疚,扯著江書腕子叫老大夫,“也給我的婢女看看,她今日也傷到了。”
門外馬車裡,傳來萬吟兒嬌嬌弱弱的咳聲。
幕亓一腳步往外挪了一步,又停住。
江書善解人意:“世子先去忙吧,奴婢瞧完了大夫,自己回府。”
幕亓一看了一眼江書,“也好。”他從懷中摸出銀子放在桌上,“用些好藥。”
幕亓一走了。
江書纖細的手指,把玩著桌上的銀錠。
世子的心,她是指望不上了。世子給錢,也很好。
江書暗示老大夫,不用給她開太貴太好的藥。找回來的碎銀子,她同自己變賣首飾的錢,放在了一起。
回了武安侯府,北辰院。
一見江書進來,幕亓一皺眉,“怎麼臉色還這般不好?”
江書笑笑,“世子關心奴婢,才覺奴婢臉色不好。奴婢自己沒覺出什麼的。”
幕亓一拉著她的手,叫她坐在床沿,“大夫怎麼說?”
江書挑了幾句大夫的話,一一回了。
“這麼說,沒什麼事?”
“自然沒事,奴婢身子好著呢。”
“沒事就好。”幕亓一眸光一閃,“紫藤閣那邊,聽人說,回來後咳了半日,娘不肯叫府醫過來,又不許我去。你、你替我跑一趟,可好不好?”
江書微微一頓。
“你不願去?”
燈燭光下,女孩臉上是恭順的笑,“奴婢這便去。世子等奴婢好消息。”
在紫藤閣裡受了半日磋磨,江書才回到北辰院。
幕亓一還沒睡,“她怎麼樣了?”
“大小姐很好,喝了藥已經讓婢女伺候著睡下了。世子若是不放心,明日一早親自去看看。”
吳氏不許幕亓一去紫藤閣,隻因天黑了,萬吟兒畢竟不是她親生女兒,又要進宮,需守男女大防。等天亮了自然便無事。
江書語氣淡淡的。
幕亓一放心之餘,心裡又覺不太舒服。他細細打量江書的臉,“你不開心?”
江書心中冷笑。
任誰被罰端著藥碗跪著,怕是都會不開心。
江書:“奴婢不敢。”
“不敢,那便是真得不開心了?”瞧見江書縮在袖子裡的手,幕亓一眸光一閃,“你的手怎麼了?燙傷了?”
是被萬吟兒剛潑了滾燙的藥。
江書:“奴婢服侍小姐喝藥,不小心灑了。世子放心,不曾燙到小姐。”
幕亓一胸口一滯。
他自腰間解下一塊通體瑩白的和田玉玨,一看就價值不菲,“賞你了。”
江書剛在當鋪瞧見有人來當一塊大小差不多的玉,成色遠不及幕亓一這塊,都當了好大一筆錢。
幕亓一賞的這塊,更是值銀子了。
忍住心口若有似無的微痛,江書喜笑顏開:“謝世子賞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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