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了江家,二人又一塊兒去了許閒雲的屋子裡閒談暢聊。
許閒雲今日著實有些興奮,且她們兩人這幾天一人忙白玉杯,一人忙金絲香球,後來又出了王家的事兒,已是好久沒有好好說說話了。
若非怕耽擱了明日的要緊事,許閒雲甚至能與江琉聊個徹夜通宵。
江琉離開時,夜色已深。
兩人的房間離得不遠,中間隻隔著一塊小菜園。
江琉走到自己的房間門口,正欲推門進去,卻忽地動作一頓——屋內有人。
她能聽見裡麵傳來似有若無的呼吸聲。
是鬼麵人?
還是那日王家的殺手尋來了?
江琉戒備起來,右手悄然握住流月刀,左手輕輕一推房門。
吱呀一聲。
麵前一道人影閃過,江琉想也沒想,揮刀就往那人要害之處斬去。
來人似是沒料到迎麵而來的刀光,手下原本想要替她開門的動作微微一頓。
他隻好先側身避開刀鋒,再輕巧繞到江琉身後,替她掩上了房門還順手插上了門栓。
整一套動作行雲流水,甚至還有餘力刻意控製住力道,在安靜的夜色中並未引起任何突兀的響聲。
江琉沒想到屋裡的人功夫如此高,一刀落空後,下一瞬便折身返刺。
銀刀劃過,於一片黑暗泛出冷光。
來人以指為器,遊刃有餘地精準製住了鋒利的刀鋒。
屋內的昏暗似是毫不影響他視物。
刀尖堪堪停在他身前幾寸。
江琉攢著勁,想要將刀往前再送一些直至沒入對方心口,卻是進不得半分。
來人似是有些無奈。
兩指夾著刀尖微微一偏,卸了刀上的內勁。
江琉隻覺自己整個人驟然一鬆,不由自主地隨著刀鋒一塊往邊上倒去。
眼見著就要狠狠撞上房門——
來人輕笑了聲,好心提溜著她的衣領止住了她往前的衝勁,也免去腦門上的“紅印”。
看著她站穩了,這才鬆了手。
這一番下來,江琉也明白對方並無惡意了。
她轉過身正想要看清來人到底是誰,忽地眼前一花,甚至辨不清發生了什麼,就被對方一把拽到了書格之後。
“噓,有人來了。”
一道熟悉又陌生的男聲在耳邊響起。
江琉站在原地呆了一呆。
她微微抬起眼,一張近在咫尺的俊美麵孔引入眼簾。
正是顧珩。
他的確來了揚州。
鬼麵人說的竟是真的。
隻不過,眼下不是敘舊的時候。
書格與寢室牆壁組成一個隱蔽的角落,架子上擺著大大小小許多隻木盒竹盒,錯落有致,正好將兩人的身形遮住了大半。
透過東西的縫隙,剛巧能看見屋裡的場景。
一隻細長的竹管於窗縫中探入。
青煙徐徐升起。
江琉與顧珩相視一眼,紛紛屏氣凝神,不約而同地從懷裡掏出夜行用的麵巾掩住口鼻縛於腦後。
片刻後。
房門微微震顫起來。
啪嗒一聲。
門栓鬆開。
外頭的人似是又等了一會兒,見屋裡沒什麼動靜,才小心推開門進去。
進來的人從頭到腳皆是黑衣墨服,蒙著黑麵,腳步輕巧,是個練家子,手裡握著短匕悄悄往寢室床榻的位置靠近。
顯而易見,來者不善。
隻可惜,他來的實在不湊巧,並未看見江琉才剛剛進屋。
平日裡江琉的被褥並不堆疊放置,皆是在床榻上鋪開平展,且此時屋內又昏暗無比,是以來人及至床前才看清——床上空無一人。
來人頓住腳步。
還未來得及想明白怎麼屋裡沒人,忽覺身後有勁風掃過。
自己被發現了?
來人心中暗道不好,反應卻是極快,下一瞬便與江琉與顧珩纏鬥在一塊。
幾個回合下來,他不由生出退意。
這兩人極為難纏。
其中一人用刀,招式雖不算多,可刀刀直往要害之處攻,下手極狠;另一人兵器未出,武功卻深不見底,似是未儘全力。
他們是想要生擒自己。
任務完不成了。
不過,他是訓練有素的殺手,即便完不成任務,也不會給主子帶去麻煩。
殺手的目光驟然一涼,牙關猛地咬緊。
顧珩看出不對勁,眼疾手快的捏住他的下顎——可仍是晚了一步。
殺手嘴裡藏著的毒液十分霸道,幾乎是頃刻間就失了生機。
顧珩鬆了手。
沒了支撐,殺手緩緩倒地,早已氣絕。
顧珩輕笑了一聲,道:“今天可真是熱鬨。”
江琉皺眉不答,看著倒在地上已然死透的殺手,蹲下身將他臉上的麵巾除去——一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陌生麵孔。
她再仔細查看殺手的衣著服飾和隨行匕首,皆未發現什麼特殊的花紋標識。
江琉想了想,又探手去扒殺手的衣領。
動作間並無半分猶疑。
顧珩看得哭笑不得,忙止住了她:“男女有彆,還是我來吧。”
江琉一愣。
她本就不是因循守舊固守禮法的人,江家出事之後,行事習慣愈發不拘小節。
這具屍身於她而言實在與一件死物無異。
不過既然有人願意代勞……江琉想了想,退後一步,接受了他的好意:“多謝。”
顧珩隔著帕子,迅速剝開了殺手的衣衫,上下掃了一眼後便合上了衣襟,衝著她搖搖頭:“什麼也沒有。”
意料之中。
江琉垂著眼沉默了會,一時間想到了許多可能會殺自己的人。
這其中,也許就有與江家案相關的人。
若是以自身為餌,是否有可能釣出背後那一條大魚?
顧珩見她隻低著頭不言不語,以為她是在發愁如何處理殺手,善解人意地問道:“可需要我幫忙處理?”
說著,指尖還遙遙輕點了點屍身的位置。
江琉聞言抬頭看他,頓了頓道:“多謝。”
顧珩眉梢一挑:“你倒是不客氣。”
他朝暗處打了個手勢。
一道人影輕飄飄的閃身進來,飛快地扛起地上的屍身,又悄無聲息地離開。
屋裡隻餘二人。
顧珩抱著臂斜倚在書格邊,仔細去瞧江琉麵上神情。
多年未見,她還是原來的模樣。
如同月下花影,平靜而清麗。
故人再見時的陌生隔閡感,被今夜這一番打岔竟是蕩然無存。
往日的回憶紛至遝來,填補了經年空白。
顧珩今夜過來,一是為看她是否安好,二是想探問些舊事。
幾日前,夷九將京城江姓人家的名簿儘數查明。
其中有一戶,令他十分在意。
不過,他突然不想試探了。
顧珩垂著眼,輕聲問道:“江離……是你什麼人?”
這話來的沒頭沒尾。
江琉卻目光一寒,猛然抬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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