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今日有兩名男子去了王家。”
夷九立在顧珩身側,輕聲道:“那二人看起來功夫不弱,屬下讓守在王家的人都退遠了一些。”
顧珩把玩著手裡已然盤出包漿的木簪,漫不經心問道:“哦?他們進去後都做了些什麼?”
夷九事無巨細地回稟:“他們先是迷暈了王家的人,最後隻進了王放的屋子,待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屬下未免打草驚蛇,隻留了驚羽一人在近旁,方才消息傳來之時他尚未出手。”
驚羽是顧家暗衛中的佼佼者,武功高超,就是性子古怪孤僻了些,除了公子外,誰的命令也不聽。
驚羽尚未出手,那便是王放的性命暫且無虞。
王放這塊餌,終是有魚兒咬上鉤了——還是兩條藝高人膽大的凶魚。
顧珩垂眼,吩咐道:“就按原計劃辦。”
王放眼下還不能死。
不論那兩人是為了什麼而來的,隻消能留王放一口氣供他問話,旁的就都隨他們去。
所謂放長線釣大魚。
他此時更好奇的,是誰千裡迢迢追著王放到揚州,又為何要如此窮追不舍。
半晌沒到聽夷九答話,顧珩微微訝異抬頭看他,隻見夷九神色間有些踟躕,不由眉毛一挑,問道:“怎麼了?還有什麼事?”
夷九遲疑著道:“公子,今夜還有一人……也去了王家。”
什麼人能叫他這般支支吾吾的,顧珩皺眉問道:“誰?”
夷九抿著唇道:“是……是江姑娘。”
顧珩難得呆了一呆:“她去王家作甚?”
方才那一瞬間他想到了許多人的名字,卻從未想過來的人是江琉。
江姑娘和王家有關?
是了,她曾說起過她原是京城人士,可兩人一個姓江一個姓王,一人為民一人為官,怎麼看也是八杆子也打不著的關係。
難不成是為了王夫人去的?
可她若是想去,白日也可登門,非得趁著夜半三更嗎?
更何況……顧珩想著,又瞥了眼窗外的情況……今日雲厚,瞧著還將落下大雨。
夷九頓了頓,有些不大確定:“江姑娘她……看著像是臨時起意。”
臨時起意半夜三更穿著夜行服去了王家?
當真是自己說完都覺得離譜的程度。
夷九閉了閉眼:“……屬下這就去王家探一探情況。”
沒準兒,江姑娘她此時已經離開了。
顧珩歪在軟榻上,不答反問:“她現在在哪兒?”
夷九答:“方才的消息隻說江姑娘進了後院,往主屋方向去了。”
還未有新的消息傳來。
忽地,夷九又想到王放屋子裡的兩名高手,不由憂心了起來:“公子,江姑娘她會不會有危險?”
即便江姑娘並不是衝著王放去的,可她若是行動間不小心驚動了那兩人,怕是會招來殺身之禍。
若顧家暗衛出手相助……那兩人恐怕能察覺今日是個局,等此間事了,怕不會安心回他們主子那兒。
真是難辦。
一邊是江姑娘的安危,一邊是準備多日的部署……公子他,也不知會怎麼選。
顧珩覺得有些頭疼。
這幾日他也派了人留意江琉的情況,她自從去了王家後便一門心思的在家中做工,還以為與王家沒什麼特彆的關聯。
沒想到竟是陰差陽錯地和兩條凶魚撞在了同一日。
他並不覺得江琉和那兩人是一夥的,但那兩人怕不會覺得她隻是碰巧路過。
那些人可都是些寧可錯殺也不放過的凶狠之徒。
而江琉的功夫……三年過去了,也不知有沒有些長進?
顧珩垂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半晌,他下了決斷,輕聲道:“按原計劃行事。”
啊?
夷九愣了一愣,遲疑著道:“公子……”是不打算管江姑娘了嗎?
這些年夷九一直伴隨在顧珩身側,眼見著公子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表麵上看著像是回到了過去無憂無慮的快活模樣,可夷九深知,這些年為了恢複身體公子對自己有多狠。
內裡的一顆心,早已熬得涼薄無情。
若換做過去,公子必定是先救人,不會有半分遲疑。
可如今……不但多了權衡,且衡量過後的結果,卻是放棄。
夷九的心不由緊了緊。
他不怕公子,也能理解這個決定,隻是……不免從中品出些悲意來。
夷九深深一歎。
顧珩聽他似是有滿懷愁緒無法紓解,皺著眉甚是不解:“你歎什麼氣?”
說著,顧珩從榻上坐了起來,又吩咐道:“彆歎氣了,速替我將夜行服……算了,我自己去拿。”
夷九一時沒反應過來:“公子要出去?”
顧珩一臉看傻子的模樣:“自然。”
夷九先是一喜,又是一憂:“公子打算去救江姑娘?可公子您的腿……”
“少擔心些沒用的。”
顧珩邊說邊起身,將手裡握著的木簪隨手插進發髻,再從衣箱中找出壓在最底下的夜行服,利索的套上,再取了黑布麵巾將麵孔仔細遮住。
等收拾妥當後,顧珩活動了下左腳,邁開步子往外走,邊道:“那兩人就交給你了,你留在此處,按原定計劃行事。”
夷九注視著他的背影,垂手領命:“是。”
……
顧珩一路疾行。
左足舊傷在,行動間不可能全無影響,平日走得著急時多少會有一點跛,更彆提現在他運足了內力奔走。
顧珩對自己的情況十分清楚,未免左足受力太過,儘量控製著身體。
揚州城裡的各條街巷,他早已了然於胸。
不過頃刻間,便到了王家宅院。
雷聲乍起。
雨點簌簌落下。
王家的院子仿佛隱在雨簾後看不分明。
顧珩不知裡頭是何種情況,可他並無任何遲疑,徑直往主屋的方向行去。
不遠不近守在各處的顧家暗衛見到公子出現,不由兩兩相顧,均不知是出了什麼變故,竟要公子親自過來。
顧珩不著痕跡的做了個手勢,四周隱隱的騷動靜了下來。
雨聲密集,似有打鬥聲交織在一塊兒。
……
江琉的狀況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壞。
方才那人一刀揮來破窗而出,她翻身到了屋頂,卻和另一人麵麵相覷。
那人亦是穿著一身黑衣,也不知在屋頂上待了多久。
不過,那人似是並無惡意,見她突然出現也隻是驚訝了片刻,便默默地將自己往遠處挪了挪——一副不想惹麻煩的模樣。
江琉雖覺得此人行蹤古怪,卻一時無暇他顧。
底下的兩名黑衣男子顯然都不是善茬。
為首那人見窗外無人,當即冷笑罵了一聲:“藏頭露尾的鼠輩。”
他側耳細聽,欲辨出江琉的方位。
雨淅淅瀝瀝下了起來。
屋頂那人似是早有準備,從腰間解下提前備好的笠帽戴上。
咯噔一聲。
行動間,他不小心觸及了房上瓦片。
那人動作頓了頓,有些歉然的朝著江琉看了一眼,像是在說抱歉自己不是故意的。
江琉一時無言。
瓦片的動靜細若蚊蠅,可仍是瞬間被底下的男子捕捉到了,他眸子驟然泛起寒意:“原來在這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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