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神情間焦灼,可如今要找的人不在,也隻好作罷:“程小哥,我夫君他素有頭疾,香師做的安息香頗有些效果,上回采買的香粉就快用完了,實在是急需,若是香師回來了,還望小哥派人與我知會一二。”
說著,王姓婦人將一小粒銀錠子塞進程蒙手中。
程蒙推卻不得,隻好收下。
得了他應允會傳話,王姓婦人才略放了心,帶著侍女離去。
等她走得遠了,程蒙輕歎一聲:“也是可憐人。”
範弘義聽了兩人間對話,倒是有些好奇,打聽道:“程小哥,剛剛那位王夫人是何人呀?”
他在揚州城多年,能稱得上“夫人”名號的可都是老麵孔了,這位王姓夫人自己卻是從未見過。
程蒙與範弘義相熟,與他介紹道:“那位是幾月前剛來的揚州,聽聞王夫人的夫君之前是在京城裡當官,後來王老爺得了病,便辭官離京舉家搬遷了。”
京城?江琉心中一動,問道:“方才聽王夫人說,王老爺是患了頭疾?”
哎。聽她問起此事,程蒙又是一歎,猶豫著道:“其實……聽說王老爺是得了瘋病哩。”
瘋病?江琉皺著眉,難怪要辭官了。
畢竟是王家私事,程蒙又接著補了一句:“我也是聽人說的,還請二位莫要與旁人說道。”
“那是自然,程小哥放心。”範弘義點點頭,又奇道:“不過呀,田香師做的香如今都能給人治病了?”
方才那王夫人可是口口聲聲急需安息香,還說頗有療效呢。
“哪裡哪裡。”程蒙擺擺手,有些無奈:“香師早就與王夫人說過多次,那安息香雖有鎮定心神的功效,但於王老爺的病情卻無用,若要治病還得去醫館。”
“不過……”說到這兒,程蒙猜測道:“興許是找過大夫仍是沒有好的法子,這才隻能用些香安一安神了吧,至少能緩解少許。”
各家自有各家的苦。
三人沉默了會兒。
範弘義又轉回了正事道:“今日田香師不在,明日我與江金匠再登門拜會罷。”
程蒙一愣:“可香師說了無需再談……”
範弘義搖搖頭:“還是等田香師回來再議一回,至於五隻香球,明日我們一並帶來,也好請香師過目。”
聽他如此說,程蒙隻好道:“那就勞煩二位了。”
……
卻說江琉回到家中,先是把明日要用到的五隻花鳥紋樣的金絲香球整理妥當,再從書箱中翻找出幾本畫著圖樣花紋的書冊,書冊都已翻的卷邊了。最後在桌案上鋪陳開筆墨紙硯,開始設計下一輪要用上的花樣。
這次她手頭留著的十幾隻金絲香球均為花鳥紋,保不齊日後有買家會有新的需求,或喜歡上彆的樣式,需提前做些準備。
金絲香球裡麵的構造都是一樣的,隻外飾可做些文章。
等畫了幾稿後,江琉又打開桌案下方的抽屜,抽屜裡整整齊齊放著幾隻小巧的竹編籃。
她掀開籃蓋——籃子裡裝著的是一堆一堆大小不同的石球,其中有的已經被劈開成了兩個半圓球。
這些都是許姐姐平日裡磨刻用的小圓石,玉料珍貴,若非必要,她都是拿相近的石子練習的。
這些年積攢下來許多,小石球也沒什麼旁的用處,處理起來也有些分量,江琉便央了拿來當作石模使用。
金絲香球便都是用這些石球模具打底製成的。
半圓石剛好平放在桌案上,先在底部套上金線圈,再用製好的金素絲在其上掐製花樣,一點一點填入花絲卷紋。
這樣做出來的金絲球麵,焊接方便,容易成型,並且能保證每一隻的大小尺寸均為相同,以此更好地控製克重。
及至日落西山,江琉才停了手,決定歇一會兒。
許姐姐今日還未歸來,想是還在隔壁忙碌。江琉做了三人份的飯食,一起裝到了食盒中。
兩家屋子以院牆做隔,平日裡牆麵上的鑿開的木門通常也不會上鎖,不過江琉仍是敲了敲門才推門到隔壁。
周忠和許閒雲都還在工坊裡,房門敞開著,二人才剛收了工。
許閒雲瞧見她來霎時笑開:“老遠就聞到香味了。”
周忠一邊認真將工具規整好,一邊分神衝她頷首示意。
自來了揚州後,周老也不再是原先閉門鑽研的模樣了,有了閒暇的時也會出門遛遛彎,與人閒談一二。
江琉提著食盒,熟門熟路的往後頭廳堂裡走:“我先將飯菜擺上,你們快些來。”
“好勒。”許閒雲應了一聲,幫著周忠將剩餘的東西收拾好,又淨了手,這才一道去了廳堂。
三人一如往常安靜用完了飯。
這些日子周忠和許閒雲異常忙碌,皆因他們接了一筆玉器訂單。
前些天,八方茶肆的汪掌櫃親自登門,想找周老製一隻白玉杯,作為鎮店之寶。
周忠手上剛巧有合適的玉材,便應了下來。
隻白玉杯看似簡單隻有一樣東西,可杯壁需打磨至薄片,杯底需平整穩當,整隻杯身均需流暢通透,又不至於生出裂紋,極其考驗琢工。
周忠將白玉杯的活計交給了許閒雲。
這可以說是許閒雲第一回獨立完成一樣玉器,自是拿出了十二分的精神,每每都是要到掌燈時分才會回屋歇息。
若非周老勸她莫要過猶不及,怕不是要直接宿在工坊裡頭。
江琉聽完後,也將自己與範家的事大致說給二人聽,又將今日剛拿到的銀票抽出兩張遞給許閒雲:“許姐姐,今日掙了錢,兩百兩銀票你且收好。”
見她眉頭一皺就要拒絕,江琉又道:“若非有許姐姐贈與我的小石球,我也沒那麼快能做成金絲香球呢。”
許閒雲搖頭道:“那些石球本就是剩下的東西……”
江琉無奈,衝她眨了眨眼:“那……就當是給咱們準備的備用金。”
這番場景周忠都看過好幾遍了,遂開口道:“閒雲就收下罷,你哪一回拗得過玖拾。”
唔。
師傅說的倒也是。
江師妹其實是極其執著的人。
許閒雲隻好暫且收下,心裡暗暗決定要將這筆不菲的入賬銀單獨放好。
幾人收拾妥當就自去歇息了。
……
次日一早。
江琉用完朝食,見時辰尚早,正打算伏案繼續做昨日的新款香球。
篤、篤、篤。
忽地,江家門扉被人叩響。
江琉有些驚訝:這麼早就有人來了?是範老爺?可昨日說好的是巳時……若不是範老爺,又會是誰?
她來此地有幾年,與人向來來往不多。
江琉想了想,將桌案上的剛鋪開的東西都收進木箱抽屜,這才出了屋子。
等開門見著了人,江琉卻是一愣:“南公子?”
www.biqu70.cc。m.biqu70.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