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姲姲(1 / 1)

千金令 拂衣閒閒 1135 字 7天前

後來顧珩才得知,母親先前隔三差五地就會帶著他來一趟嶺南,每回都是避開眾人獨自往南邊走,說是去走訪故友,來的就是的這兒。在梁國最南境,巫蒼山上,竟然藏著大名鼎鼎的九煙閣。

九煙閣名字他也曾在父親口中聽說過幾回,說起來似是與前朝舊事有些關聯,隻不過每次他好奇多問了幾句,父親就板起臉三令五申不讓問。就仿佛,光是提到這個名字,就已經能讓人緘口不言。

這也難怪,母親來這兒的時候都不會帶上他,想必也是怕他沾染上不必要的麻煩。可誰又能想到呢,現在的他不但被九煙閣的人救治,還得藏在山上養病。

真是世事難料。

後來,許是幕後那人聽聞了顧珩保住性命的消息,斷斷續續地間或派人潛入顧府想要收走他這條小命,斬草除根。可到底顧珩人在京城,那人有所顧忌不好大張旗鼓,顧家又是武將世家,守備充足,想要得手並不容易。

真是的,他顧珩何德何能?都成廢人一個了,還如此叫人惦記,生怕他餘燼複燃,尋上門去。

不過,那人倒是了解自己,他的確不是什麼以德報怨的大善人。

以牙還牙,血債血償,這才是他。

顧珩麵色驟然陰沉冰冷,幽深的雙眸上像是覆蓋著一片驅散不了的陰翳,絲絲縷縷纏地人心發緊。

父親去世,顧家軍沒了。

梁武帝寬厚,即便監使團呈上來的證物確鑿,仍是念在顧家護國有功,顧將軍已身故,並未下旨株連顧家九族,隻撤去了驃騎大將軍的封號,除去了一品官職,收回了顧家兵符,當然,將軍府門上的匾額自然也摘走了。

自此,世上再無將軍府,隻有顧家了。

母親本就臨盆在即,接二連三的打擊引得胎像不穩,懷胎尚未足月就早早的發動了。不過好在是有驚無險,母女平安。顧家在一片陰雲籠罩之下,迎來了小小姐。

他的這位小妹身子骨雖弱了些,聲音細得像貓兒叫一般,卻是會衝著人咯咯笑,看著精神不錯。

這是顧家幾月以來唯一的喜事了。這個小小的新生命,成了支撐顧家人走出陰霾的生機。

母親為她起名為喜,小字姲姲。

再後來,顧珩就跟著楚伯伯和梅姨來到了九煙閣。一是顧府上的刺客仍是不斷,防不勝防,好像不取走他的性命誓不罷休;二來楚伯伯他們身份特殊,若是在京城裡待久了,恐被人察覺惹得有心之人傳出些害人誅心的流言來;三是顧珩的身體仍然需要靜養,亦是少不得梅姨在身邊施針。

種種因素疊加起來,顧珩與母親商議後,決定暫且離京避一避。那幕後的人在府上找不到顧珩的人影,便也不會再一直盯著顧家。而九煙閣地處偏遠,人跡罕至,關鍵之處又都設有機關陷阱,即便刺客查到了他的蹤跡,摸上了山也不足為懼。

為了避人耳目,顧珩此次出行並未大張旗鼓,隻帶了玄影和夷九兩個暗衛。考慮到他的身體情況,幾人喬裝打扮,改頭換麵,一路走走停停。時至今日,才順利達到了目的地。

藥湯的水逐漸變溫。藥浴的時辰快到了。

顧珩收回思緒,伸手取過搭在木桶邊上的浴巾,起身將身上的水珠都擦拭乾淨,再扶著桶沿,摸索著踩上腳踏,一步一步小心地邁出浴桶之外。

興許是方才入水時濺起的水花讓地麵變得濕滑,又或許是他稍稍分了心並未專注於四周,顧珩一時不察,也不知是被什麼東西絆了傷腿,整個人一個踉蹌,砰的一聲摔倒在地。

木架離得不遠,也被碰倒在地。架子上搭著的新衣撲簌簌的落下,雜亂的堆疊在顧珩的身上,底下的銅盆哐當一聲摔在地上,咕嚕嚕的滾了幾圈才停下。

“公子!”

屋外玄影和夷九二人聽見動靜,悚然一驚,砰的一聲推開門衝進房裡。

正廳中點著燈燭,可東西兩側的屋子皆是黑黢黢的,二人聽音辨位,方才的動靜是從西邊傳來,立刻三步並作兩步走到浴房門口,正要掀開半卷布簾……卻聽裡頭一道清冷的男聲傳來。

“你們都出去。”

玄影掀簾的動作滯住,心中驟然一急:“公子,方才屬下聽見您摔倒了……”

“我沒事,出去。”男聲打斷他還未出口的話語,聲音如古井無波,辨不出喜怒。

玄影張了張嘴,還想再勸。

浴房中沒有點燈,裡頭靜悄悄的,仔細去聽隻有一道清淺的呼吸聲,再無其他響動。門簾雖隻有半截,但從他們此時的角度,無法看清裡麵是何種情況,也不知公子是不是傷到了……

夷九皺著眉,卻是衝著玄影輕輕搖了搖頭,恭敬道:“公子平安無事,屬下就先出去了。”

說著,一邊扯著玄影的袖子,強行將不情不願的人一並帶出了屋外,再輕輕掩上門扉。

玄影壓低了聲音:“夷九,你是怎麼想的!公子分明是摔倒在地了,方才在外頭都能聽得分明!”

夷九沉默了一會兒,歎了口氣,湊近他的耳朵悄聲道:“公子想必是不願讓咱們瞧見他現在的模樣。”

玄影心思雖沒有夷九細膩,卻不是個傻的,呆了一呆也明白了過來。

是了,公子向來是天之驕子,傲骨嶙嶙,現在卻淪落到連洗浴這般小事都能讓他摔倒在地,好好一個少年英才被磋磨至此……公子他,定是不願讓任何人瞧見他落魄狼狽的樣子。

玄影心頭驀地一酸,狠狠地下定決心:該死的刺客!等他尋到了仇家,必要將他們通通扒皮去骨、碎屍萬段!

夷九亦是不好受,見玄影想清了,便拉著他一道退得更遠了一些,給公子留足空間。

二人在院子裡的石凳上坐下,相顧無言。

小院裡栽種著幾株桂花樹,風吹的樹枝搖曳晃動,重重桂影透過窗花落在地麵上,在男子身上留下參差斑駁的痕跡。

顧珩仰躺在地麵上,雙眼無神地盯著房梁的方向,一動不動,周身軟綿綿的使不出一絲力氣。

他忽然覺得,就此長眠似乎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不用再日日忍著疼痛勉力行走,追逐渺茫的希望,也可以將背負著的東西通通丟掉,落個一身輕鬆。

這裡沒有其他人,不會有奚落嘲諷的話語,也不會有人罵他是個隻會逃避的窩囊廢。

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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