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問她的話?
江琉低頭想了想,會過意來:“小姐是說名簿的事?”
方才她的確瞥見了於主簿桌上的名簿,若不是南小姐非要將自己的名字加進名簿之中,也不會引得於主簿猜疑。
隻不過即便瞧見了,江琉原也沒打算問南小姐緣由。
是善是惡,於她而言並沒什麼所謂。自己與旁人,本就不該多有牽扯。
“嗯。”南元翎點點頭,目露期待:“你不問些什麼嗎?”
江琉默然片刻,隻好順著她意思問道:“方才,南小姐為何要將我們的名字加進名簿之中?”不隻是她的名字,還有其他人的,不過,南小姐獨獨隻問了她一人,應當是有話要說。
“你果然注意到了!”南元翎雙掌一拍,笑著道:“方才登記造冊之時,我將各位的名字都寫進名簿裡了,今日過後,大家就都是逸羽樓的掌事人,這可是過了明明賬的,有我罩著你們!”
說著,南元翎衝著侍立在一邊的秋桐道:“秋桐,你也在名簿中哦。”
秋桐輕輕啊了聲,有些怔然:她身份如此低微,卻也能成為逸羽樓的掌事人嗎?
“若沒有大家,就沒有逸羽樓的今日。”南元翎又是一笑,半開玩笑半是真心地與眾人道:“往後一年,還得多多仰仗各位了。”
錢不令幾人連聲道不敢不敢。
江琉沉默了會兒,卻是問道:“南小姐,可我與逸羽樓的契書本月就到期了。”
真是的,非得讓人把話說那麼清楚嘛。南元翎不自在地輕咳一聲:“所以呀,江姑娘,你可願與逸羽樓再度結契一年?”
再結契一年?
自然是不能的。按照江琉的計劃,通過逸羽樓拿到銀子之後,她便打算抽身,甚至存了離開嶺南的念頭。
“姑娘心中所想,可往淮南而去。”
先前白雲真人的這一句話,仿若咒語般縈繞於心間,時不時地冒出頭來,催促她儘快動身。
她不知這是白雲真人的什麼詭秘邪術,還是冥冥之中真的有天意指引,但淮南道這一去向,倒是與自己的想法不謀而合。
嶺南一帶雖有礦脈,卻並非十分富庶之地,貴重的器物在此地難有市場,端看逸羽樓裡的金玉飾物有多難賣就可見一斑,這也是為何之前她選擇了銀飾木這一品類,方便將售價及用料控製在老百姓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最終才能在成為時興。
可銀錯木的工藝不夠繁複且受到限製,即便能流行一陣子卻恐難長久,時日長了客人們也會看膩,若要憑此出頭成名,難上加難。
淮南道就不同了。淮南一帶,是大梁除了盛京之外最為富庶的地方,且河域水流之處多有淘金之人,大有可為。
是以,再與逸羽樓結契之事,隻能拂了南小姐的好意了。
這般想著,江琉緩緩搖了搖頭:“多謝南小姐抬愛,可我另有要事,恐無法應下此事。”
這是當場拒了?錢不令心中倒吸一口涼氣,忙去看小姐的臉色。
南元翎直直看向江琉的眼睛,麵前的女子神情淡淡,並無絲毫動搖之色,她盯了片刻,倏爾一笑:“那便算了。”
王允一愣,不再勸勸嗎?江姑娘若是真的走了,那逸羽樓的銀飾木簪可怎麼辦?今年的“春光序”才上新過,最最少也得湊個夏秋冬吧?
這件事,南元翎自然也想到,她偏頭想了想,忽地起身,往一邊柳樹旁走去:“江姑娘,還請隨我來。”
江琉沒拒絕,緩步跟上。
這是要避開他人的意思,剩下的人均看得懂眼色,默默等在原地。
柳樹下。
南元翎站定,旋身問道:“江姑娘,可是有離開嶺南的打算?”不是青石縣,而是嶺南。
江琉一愣,有些意外她猜出了自己的想法,也沒瞞著她,頷首答道:“沒錯。”
“嶺南太小,我也的確不好強留。”南元翎扯了扯嘴角,心中的猜測得到了證實,到底不免有些失望,又問她:“何日啟程?可有歸期?”
江琉搖頭:“暫未定下。”
二人對話戛然而止。
江琉想了想,問道:“小姐可是在擔憂今年銀飾木簪的事?”若她走了,憑借銀飾木簪一舉翻身的逸羽樓興許就此無法再做出更多的飾物了。嵌銀不難,難在製絲。
南元翎點點頭又搖搖頭:“你可有法子?”
逸羽樓是她的心血,也是她向父親證明自己的存在,她並不想輕易丟棄,至少,得等到父親的認可之後,再畫上一個完美的結尾,絕不能倉促了事。
江琉思索片刻,道:“我可提前替小姐製成一批銀絲備用,嵌銀之事袁師傅或可代勞。”
南元翎雙眼一亮:“袁師傅已習得嵌銀技法了?”
江琉頷首,仔細與她說明:“銀錯木以木為基,袁師傅對雕木甚是熟悉,嵌銀不過是將銀絲填入木塊上刻好的凹槽,這幾月都是袁師傅親自操刀的。”
南元翎聽明白了:這麼說來,她至少還能有寬裕的時日提前準備,無需匆匆斷了銀飾木的品類。
心下頓時鬆快了不少,麵上堆著的笑意也更真切了些,南元翎笑道:“江姑娘這般幫忙,元翎倒是不知該如何謝你了。”
說著也不等她回應,南元翎忽地從袖中摸出提前幾日就準備好的信封,一把塞給江琉道:“諾,我的謝禮,快打開看看,可還合你的心意?”
江琉接過,打開信封從中抽出兩張紙箋,她展開看了,信紙正上方寫著兩個大大的字跡——“過所”。
大梁律規定,凡行人車馬出入往來,必據過所以勘之。
當朝百姓並無身份印證,符印是官員們才能有的東西,普通人若要離開自己的所屬地,則需申請過所文書。
申請過所則需到縣衙遞交書麵申請,還要有保人擔保。經過官府審核後,再由衙門判給文書,過所文書需繕寫兩份,一份加蓋官印給申請人,另一份存檔備查。
江琉一字一句往下讀。
去向是空著的,並未填寫內容……在最下方保人的落款之處,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與指印——
南元翎。
耳畔傳來女子故作嫌棄的聲音:“你隱姓埋名至此,我也不問你來曆了,可想去彆的地方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兒,你幫了我,我也幫你這一回。”
“隻一點,走了之後行事小心些,彆出什麼岔子連累上我,到時我可不保你,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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