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畢竟還有百支木釵的銀墜飾等著她,這幾日江琉也不敢懈怠,日日開火開工,一遍一遍重複製作相同的花樣,好好地將製花絲的技藝練習了一番。
與銀錯木不同,花絲製好了,還需要經過掐、填、焊等步驟才能成為飾品,每一步都不容有失。
在製作銀絲蝶和銀絲穗的過程中,江琉反複失敗,反複嘗試,仔細對比父親的手劄注釋,手上磨出了水泡又磨成了繭子,才終於稍稍讓她摸到了一些門道。
在嘗試無數次之後,忽地從某一日開始,一切變得順利了起來。
直到現在,江琉甚至已經不再需要底圖,憑借手上的感覺就能熟練地掐出合適大小尺寸的外廓並完成填絲,也能較為精確的判斷出合適的焊接火候,以免熔斷製好的銀絲。
父親說的沒錯:無他,唯手熟爾。
隨著木釵一支一支完工,錢不令便樂嗬嗬地將通知這幾日登記在冊等銀蝶銀穗釵的客人可以來取貨。
等到名冊上的客人全部拿到了釵,錢不令這才驚覺,總共一百支釵,也不過隻剩下十來支了。
他忽然覺得,有必要清算一下賬目和存貨了。
……
今日收工之後,幾人一塊兒盤整這幾日的經營情況,錢不令帶著錢拾光梳理賬目,江琉帶著王允和秋桐清點庫存。
梳理完成後大夥兒齊聚書房。
錢不令滿臉喜色,首先宣布了好消息:“各位,咱們自九月十六日重新開業以來,不過二十日,賬麵上的盈餘已有一百零五兩!”
江琉有些訝異:“這是已經扣除了結算的工費和月給嗎?”
“沒錯!”錢不令一副我十分理解你此刻感受的神情,方才他自個兒不信,來來回回算了好幾遍,就是這個數!
一百零五兩!才短短二十日!一日就有五兩!即便是南珍閣,也不過如此了吧!
“這也不奇怪,一來大夥兒都還覺得新鮮,二來我們推出了滿額贈禮的活動,大部分客人都願意湊齊三兩,但下月起,作為贈禮的璿璣簪僅剩十餘支,等都送完了,客人們的熱情也會減退,這入賬銀也會隨之下降。”江琉沒被高額的入賬金衝昏頭腦,仔細的分析了原因,並認為後續幾月不會保持這個水準。
“那可怎麼辦,不若咱們再多做一些璿璣簪?或是彆的贈禮?”錢不令撓撓頭,他也是親曆過大漲大落的人了,生怕這回逸羽樓還會重蹈覆轍。
“不可。”江琉搖頭:“璿璣簪就隻有這麼多,不再多做了,說到底這種簪樣仍是取巧,不是長久之計,能保一月已是足以。關於贈禮,若無簪子可送,不如想想其他法子。”
錢不令順著思路,掐滅了繼續做璿璣簪的念頭。的確,若說璿璣簪的工藝材質有多好,真論起來許是還比不上他們樓裡的一支普通木簪,無非是討了個魁星的好彩頭,這才引得有人鑽了空子設計陷害,正如江姑娘所言,的確不是長久之計。
但若是沒有旁的贈禮補上,總覺得少了些樂趣,後來的客人也會覺得自己虧了。
一時間,屋內眾人都陷入了沉思。
“不如……試試看許願箱?”王允小心翼翼的建議道,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提出自己的意見,這還是頭一回呢。
江琉鼓勵地看著他:“說來聽聽。”
王允遂整理好自己的思緒,把心中想法娓娓道來,此事他其實已經琢磨許久了。
許願箱是由他負責的,目前的方案是所有的客人都能寫畫下自己喜歡的樣式,逸羽樓不定期抽取,儘量滿足心願。有的客人暫時沒有想法的,也會留下一些鋪子的建議和對各類飾品的改良意見,應有儘有,王允都仔細讀過了。
“小的覺得,若是對於一小部分客人,能夠單獨給他們獨一無二的定製首飾作為贈禮,應是極好的。”王允說到這兒,又很快的否定了自己:“隻不過,樓裡的東西都是頂頂好的,若是這樣一來倒做成了賠本買賣就不好了。”
“奴婢覺得這個法子挺好。”秋桐聽了,雙眼亮亮地讚成:“獨一無二這四個字,最最吸引人了,特彆是對於那些見多了好東西的貴客們,與眾不同之物更能讓他們滿意。”
錢拾光也跟著想法子:“若是擔憂賠本,倒不如將三兩的金額調的高一些,諸如改成五兩,隻要保證能覆蓋贈禮的成本即可。”
大夥兒你一言我一語的,都在積極地出謀劃策,這樣看來,倒像是齊齊整整的一家人了。
江琉靜靜聽了一會兒,道:“不如這樣。方才我盤點庫存時發現樓裡還有十支素簪並十支素釵,無不如就拿這批簪釵來做贈禮。”
素簪與素釵,便是簪頭處未落下紋飾的意思。之前逸羽樓做了一批這樣的簪釵,主要是考慮到有些人也許手裡餘錢不足,畢竟多一處花紋便是多一分成本,售價也會隨之變高。
錢不令回憶道:“這批素簪和素釵,若是我沒記錯,應是當時袁師傅拿了開木料時剩下的邊角製成的,木是好木,但受製於木塊大小,無法再多做簪首處的花式了,隻能出了幾支全素的。”
“爹,這批簪釵定價大概是多少?”錢拾光問了句關鍵的。
“大約、大約要個兩百文左右吧,倒是沒個定數。”錢不令答。
“這就剛好了。”江琉笑道:“這二十支簪釵,便作為鋪子裡新的贈禮,客人可以帶走自行設計喜歡的款式,也可以與我們提想法,由我們代工。”
“可這,真的分文不取嗎?若是遇到刁鑽的客人,要求很多該怎麼辦!”提出這個想法的王允卻有些心裡打鼓。
秋桐反倒覺得這不是問題:“咱們贈禮贈的隻是簪釵。方才錢掌櫃也說了,這些簪釵已然定型,無法再做繁複的花樣了,若是我們實在無法滿足,也可請客人自行另請高明。”
成與不成,儘心儘力即可。江琉亦是如此想的。
直至今時今日,梅蘭竹菊的一百支木簪已儘數售罄,蝶紋唐草的一百支木釵也所剩無幾,二十支素樣簪釵、絹紙花鈿也都有了去處,且因著三兩贈禮之故,連帶著鋪子裡的木櫛以及銀首飾們也都售出了不少,不再是往常無人問津的模樣,隻餘金玉之物靜候有緣人。
江琉為逸羽樓量身定製的去庫存計劃已基本完成。
父親曾言,直接放棄不喜或無用之物,不是匠人該做的事情。一位好的匠人,應敬天愛物,儘己所能讓舊器回春,讓舊物重新煥發生機。
她想,她應是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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