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木見狀,有些無奈,摸了摸他的腦袋:“江管事,這是袁寧,還不懂事,您莫見怪。”
“無妨。”江琉搖了搖頭,衝著他們友好一笑:“阿寧,阿清,你們自去玩吧,我與袁師傅有事要商量。”
袁清聽懂了,拉著扒著師傅依依不舍的袁寧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
江琉看著這一幕,莫名覺得有些好笑:“袁師傅與徒弟們的感情倒是很好。”
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
連他們的名字都是花了心思起的。
袁木眼見著他們走遠了,才歎了一聲:“哎,不瞞江管事,袁清和袁寧都是我從城外撿回來的孩子。”
哦?江琉訝然。
那時袁木剛出了事,鬱鬱不振,便到城外采木散心,一時未察天色,淅淅瀝瀝下了小雨,木頭不能沾水,袁木隻好背著采好的木料躲進了附近的一處破廟。
“那兩個孩子,便是在破廟裡發現的。”袁木想到初見那倆孩子時的場景,不由又是一歎。
兩個孩子渾身是傷,緊緊依偎在一起,大的護著小的,對著袁木齜牙咧嘴,怒目相向,但眼中卻儘是恐懼不安。
在破廟休憩時,袁木將隨身帶著的烙餅和水囊給了他們,他們似是察覺到袁木並非壞人,漸漸放下防備。
大一些的孩子對袁木背著的木塊有些好奇,袁木便向他們一一介紹,還現場演示了如何將一塊普普通通的木頭刻製出不同的紋路。
見兩個孩子聽的認真,袁木便讓兩人都試上一試,原也不過是打發時間,沒想到年長一些的少年頗有些天分,即便餓的手腳虛軟,仍是能一刀一刀刻的有模有樣的。
身邊的學徒匠人們均作鳥獸散,袁木那會兒也不知自己的前路在何處,忽然遇見了一個好苗子,便覺得是上天指引,冥冥之中仿佛暗示著自己還未到山窮水儘之時。
袁木並不知道那兩個孩子經曆過什麼,也不知道他們的來曆,甚至連姓名都不知曉,隻問了他們願不願意和他走。
兩年多時間過去,他也從未問過。
帶他們回去後,袁木接不到訂單,便在家中專注教這兩個孩子,隻盼自己一身手藝莫要斷送在自己這裡。
也許真的是天意,沒過多久逸羽樓錢掌櫃便找上了門。
“袁師傅是心善的人,行善積德,善有善報。”
江琉邁著腳步在工坊內轉了一圈,和之前了解到的情況一樣,袁木善木工,這作坊內除了木質首飾外,還有大件的桌椅農具等物,看著像是破損了送來修理的。
地上看似雜亂,卻分了不同區域放著斧頭、刨子、鑿子、鋸子、魯班尺、墨鬥等工具。
尚未處理好的木料則統一放在隔間,袁木介紹,隔間屋內特意做了通風孔洞,以便木材陰乾。
雕刻所用的木材,一般需要經過兩至三年的自然風乾,才能加工使用。多數木匠為了圖方便,一般更願意直接采購已經風乾處理好的木材,像袁師傅這樣願意自己到山中尋找合適的木料,再自己處理加工,還願意等這兩年時光的匠人,倒是不多。
見江琉想去看隔間的木材,袁木有些緊張起來,忍不住提醒道:“江管事,待會兒進到隔間需小心些,莫要踩到了木頭……”
江琉笑道:“袁師傅莫要擔心,我知道木料陰乾需小心謹慎,氣溫濕度皆需保持穩定,待會兒我隻在門外看看,不進去。”
袁木有些不好意思,又覺得這位江姑娘像是懂木的人,稍稍放下一顆心,小心打開了隔間的門。
如她所言,江琉的確就隻站在門外看,且為免說話呼吸影響到木材,她站的地方還特意與門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隔間內也分了區域,一塊區域陽光充足,作為木料的初始乾燥所用,另一邊擺放了一些陰乾架,等木料初期乾燥後,便將其放在陰乾架上進入長期的穩定乾燥過程。
核桃木、梨木、鬆木、樺木、檀木……各種各樣的木料一應俱全,江琉快速掃過,隻見每一塊木料都已經順著木材的紋路切割成了合適的尺寸,木材表皮的汙垢油脂等雜物也已經處理乾淨。
的確如錢掌櫃所說,袁木是一位愛木懂木的匠人。
江琉心中有了數,示意袁木關上隔間的門,若是開的久了,恐也對木材有影響。
袁木鬆了口氣,小心翼翼地關上了門。
工坊後麵便是袁家人日常居住的地方了,江琉無意打擾,便提議在前院石凳上落了座。
“這、這也太慢待了……”袁木見她如此,有些不知所措,即便來的不是主家,那也是客人呀,怎好讓人坐在院子裡。
“沒關係,袁師傅也請坐吧。”
見她堅持,袁木隻好從小間端來茶水備好。
江琉等他也坐下,繼續問道:“袁師傅家中有幾口人?”
“家裡就我和我娘子,還有我們的兒子,單名一個鬆字,今日不湊巧,娘子和鬆兒都外出采買去了。”
“無妨,令郎平日裡也是跟著您習藝嗎?”
袁木點點頭:“鬆兒也是跟著我,平日裡都是與阿寧阿清一起的。”
在大梁,工巧業作之子弟,一入工匠後,不得彆入諸色。
匠人入匠籍,子弟世代相襲,袁木是匠籍,袁鬆自然也是,若不跟著父親學習手藝,日後也很難轉成其他行業。
像江琉父親那樣入仕的,更是鳳毛麟角。
江琉表示明白,又問:“尊夫人日常有營生嗎?”
“唔,娘子她,平日裡偶爾會做些帕子香囊什麼的針線活計,貼補貼補家用。”袁木又是一歎,若不是他出了岔子,娘子也無需辛苦受累做這些。
“帕子是賣給綢緞莊布莊嗎?”
“唔,聽娘子說,布莊若有看得上的會收走一些,往日交好的一些府上的媽媽們也會幫襯下生意。”
“袁師傅可知一張帕子能換多少銅錢?”江琉對這些不太了解,便問的仔細了些。
“唔……”袁木仔細回憶了下,有些不確定地道:“不多,約莫三四錢罷?要不等娘子回來,我給您問問?”
“好,勞煩袁師傅了。”江琉的確想知道大概的價位,又問:“也請您幫我問一問夫人,逸羽樓往後售賣的首飾,許是需要用布做一些套袋。”
“花樣不用很複雜,但需費些心思做的與首飾的式樣配套,不知夫人是否願意接下這個活計?”
“價格的話……一隻套袋五錢起步,若是遇上複雜的,工錢我們可再詳談。”
仿佛一朵朵煙花在耳邊炸開,袁木徹底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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