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琉對縣城的行會不太了解,問道:“成為行頭,可有什麼條件?”
要論起行頭的來曆,可要從前朝說起了。
錢不令言簡意賅地介紹道:“行頭原稱肆長,是在前朝時設立的官員,掌管整個行業市場的交易和物價,負責官府所需物資的購進和剩餘物資的賣出。”
“官製改革後,肆長一職被取消,不再設立,現如今轉變為‘行頭’的稱號,屬民間自治,檢校一肆之事,差派徭役,管理市場。”
“行會中的行頭又稱行首或行老,一年一舉,通常由一行內各家店鋪推選而出,再經官府確定後設立,並無明確的條件,各行戶均有資格爭選。”
江琉有些明白了:“也就是說,隻要獲得縣城裡各家首飾行的支持,且官府並不反對,即可成為行頭?”
錢不令頷首。
“官府的事兒不必擔心,隻要是本分經營的商戶,正常推選的行頭,官府一般不會反對。”南元翎怕她知難而退,給了顆定心丸:“此事我自有門道。”
南元翎畢竟還是南家的人。
南家幾十年的基業,且南家老爺任首飾行行頭多年,若是手段正當、民意所向,是南家少爺還是南家小姐,縣衙通常不會有異議,即使有,南元翎也有法子解決。
那麼她所需要做的,便是獲得各家行商的認可。
此事說起來容易,實則卻要考慮到方方麵麵,決不能打沒準備的仗。
江琉低眉沉思,兀自盤算起來。
其餘人也不打擾她,南元翎還將桌案上的瓜果點心往她跟前推了推。
若是想得累了,也可先吃些東西歇一歇。
江琉沒讓大家等太久,約莫一盞茶的時間就有了決定,朝著南元翎微微一笑:“承蒙小姐信任,我自當儘力一試。”
這是應下了。
南元翎大喜:“一言為定。你可還有彆的要求,儘管說來。”
“倒還真有一件事。”話說到此地步,江琉也不再與她客氣:“事成之前,還請小姐允我主掌逸羽樓一應事務。”
這是要權。
不過江姑娘的要求也算合理,若是處處受製,又如何成事。
“好,我答應你。”南元翎不顧錢叔在一旁不認同的使眼色,飛快地應了,又道:“隻樓裡的錢叔和拾光都是我的人,他們二人仍需在樓裡看顧,不影響你,一切照舊。”
雖允諾了掌事的實權,但這逸羽樓到底是姓南,這一點不會變。
江琉聽懂了她言下之意,不過是店裡多兩雙眼睛多兩個監工,倒也不妨事,遂點頭應了。
談到此處,算是基本達成了一致意見,錢掌櫃尋來了紙筆,供二人立字為據。
看過無誤後,江琉在紙上簽下“江玖拾”的名字,還在旁邊按了指印。
南元翎眉梢微挑,這一看就不像真名。
罷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南元翎擔得起。
利索的蓋上自己的私印,南元翎笑眯眯道:“玖拾姑娘,咱們合作愉快。”
江琉回報以一笑。
契約結成,該乾正事了。
江琉先是問錢拾光要了賬簿,從頭捋了樓裡的營收情況,最初幾月筆數多看得仔細要慢一些,後麵條目便肉眼可見的少了下去,略略掃過即可。
南元翎輕咳一聲,到底有些尷尬。
逸羽樓賬麵上的存銀已不足十兩了,方才她怕把人嚇跑,特意沒提這件事,現在當著麵被人看清了底細,總覺得自己不夠磊落,像是將人誆騙了來似的。
可、可她自己也沒問不是嘛。
好在江姑娘麵色平靜地看完了賬簿,未露出異樣驚訝的神色,似是對這情況毫不意外。
南元翎不自在的感覺褪去,又好奇起來,難不成江姑娘已是猜到了樓裡的情況,還應允了她?這倒是奇了。
江琉沒理會她心裡的小九九,又向錢不令打聽樓裡常用工匠師傅們的情況。
逸羽樓裡常常合作的是三位工匠師傅,與他們約定了一月一結,袁木是每月初九,魏輔是每月十九,丁光是每月二十九。
三位師傅都是業內聞名的老師傅,手藝精湛,當初找到他們三人可是費了南元翎好一番功夫,他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作坊,各自還帶著一批學徒。
逸羽樓剛開張時的第一批首飾就是由三位師傅打造的,南元翎做主,將簪釵、珠花、圓鐲、吊墜、梳篦、妝奩等通通做了個遍,後麵根據樓內情況,又按需求陸陸續續找三位師傅定製了幾種式樣的首飾。
可近幾月樓裡情況不好,找師傅們定製次數也少了。
江琉問:“逸羽樓和三位師傅都是做一單結一單嗎?可有簽契?”
是否簽契約長期合作,對於工匠師傅是很要緊的,若隻是短期合作按訂單結算,師傅們通常會多頭接活,按照約定的期限安排做工,若是要的急,工錢還會高一些。
而簽了契長期合作的工坊,平日則是以主顧為主,出品質量相對穩定,若是得了空閒與主顧提前知會過,才能接一些零散的單子。
個中細節錢不令更加清楚,遂答道:“三人之中隻有袁木袁師傅是與咱們簽了長契的。”
“這是何緣故?袁師傅為何會願意簽長契?”江琉追問了一句。
若非是遇到像南珍閣這樣的大主顧,旱澇保收的,工匠師傅們通常是更願意按單結算的,這樣他們操作更靈活,安排更自由,遇到那些不好的主顧,下回不接單即可,自己的父親也從未與人簽過長契。
她有此一問,倒是讓錢不令有些詫異,這江姑娘竟是個懂行的:“唔,袁師傅他原先是與南珍閣簽了長契的,許是有些誤會生了嫌隙,便不再與南珍閣合作……”
錢不令說得有些含糊,但江琉聽明白了。
能與南珍閣簽下長契,袁木的手藝應是夠用的,可在這青石縣裡與南珍閣生了嫌隙,明裡暗裡消息一傳開,其他的首飾鋪子又都唯南家馬首是瞻,袁木很難再接到活計了。
這不湊巧,逸羽樓向他遞了橄欖枝,他自是會應下。
隻袁木怕是並不知道,逸羽樓背後的東家也是南家人。
沒再糾結緣由,江琉又向錢不令了解了三位師傅各自擅長的領域技法、秉性脾氣,還問了他們各家工坊裡學徒有多少,都是什麼來曆。
江琉問得很細致,有些問題連錢不令也答不上來,甚至他自己平日裡都未曾關注過這些細節,心中更是對她多了些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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