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
明日李清硯便要出發去省城趕考,今日李府上上下下都忙得團團轉,準備這個,準備那個,生怕大公子餓了冷了哪裡難受了。
“快!現在已經入秋了,夫人說要將這錦被也裝箱!”
“還有叫廚房準備一些棗花酥、茯苓糕、佛手酥、核桃酥,再蒸些金乳酥、胡餅、糖餅能放得住的,公子愛吃。”
“對了,彆忘了定勝糕!”
“子墨!公子的筆墨紙硯都備好了嗎!”
“都備齊了!”
“再去查一遍!”
“好勒!”
……
顧珩與李清硯剛進門,映入眼簾的便是一片兵荒馬亂,有的丫鬟小廝路過他們,也都隻來得及匆匆向二人行一禮告罪。
李清硯扶額,這也太誇張了些。
顧珩卻覺得有趣,他參試那會兒,倒是不用出門遠行,都在京城裡,可他爹娘也是事無巨細準備了許多東西,看起來比他還要緊張。
原來天底下父母都是一個樣。
李清硯帶著顧珩往廳堂去。
此時李縣令還未下值,廳堂裡人聲嘈雜,人來來往往,地上擺著各式各樣大大小小的箱籠,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最裡頭站著兩人,正是李夫人與李青荷。
“母親。”
“娘!”
喊得第一聲淹沒在人聲中,李夫人根本沒聽見,李清硯隻好大聲又喊了一次。
這下李夫人終於聽到了,扭頭看清來人,忙帶著李青荷迎了上來:“珩哥兒來了!多年未見,又長高了!”
“夫人真是風華不減當年。”顧珩笑著與李夫人行禮。
李夫人不過三十年歲,今日為圖喜氣,特意穿了件團蝶百花芙蓉裳,襯得她端莊華貴,從容大方。
得了顧珩一句誇,李夫人心裡高興,笑罵他一句:“就你嘴甜。”
顧珩其實並不常來李府,上一回好像還是在五六年前。
那會兒李青荷不過八九歲,雖能認得人了,但時日過去太久,記得不是十分清楚。
但她常聽爹娘和哥哥說起這位將軍府的大公子,說他如何少年英才,文武雙全,如何年紀輕輕就連中三元,一片大好前途。
在李青荷心中,她遇到過的最厲害的男子便是爹和哥哥。
可聽起來,顧家公子似是比哥哥還要厲害呢。
且、且今日一見……
這位大公子長得也很是好看。
李青荷低下頭,雙頰微紅,莫名起了些女兒家的羞澀之意,上前一步福了福身:“青荷見過顧公子。”
“青荷妹妹也長大了。”
顧珩倒沒發覺李青荷的細膩心思,隻還當她是小妹妹呢,一副長輩模樣與她招呼了一聲。
李夫人在一旁看看顧珩,又看看李青荷,心下暗歎。
自家女兒的心思,當娘的一眼就瞧明白了。
珩哥兒確實是個好兒郎,但不是自家能夠得上的。
顧珩如今不過十六歲年紀,卻已是大名鼎鼎的文狀元,雖聖上還未給他加上官身,可他畢竟是顧大將軍的獨子,日後即使不當文官,也會子承父業,成為將軍府的主人。
顧大將軍戰功赫赫、威名遠播,半壁江山皆為顧家鐵軍所守,聖上特敕封其為驃騎大將軍,官從一品,位列三公,賜將軍府一座,是何等的尊榮禮寵。
而他們李府老爺,不過是一個小小縣令而已,門不當戶不對,顧家看在往年他們照看顧珩的份上,願意與他們來往,已是李家高攀。
雖然顧珩每次來青石縣,都會登門拜訪他們,她也能親切稱他一聲“珩哥兒”,但禮數隻是禮數,往日情誼也隻是情誼,他們卻不能有貪求之心,起攀附之意。
自己還需好好與青荷說道說道,莫要動了不該動的心思。
李夫人心中百轉千回,麵上卻未顯分毫,將雜念拋了個乾淨,熱情地引著眾人往膳廳去。
今日李府設了宴,一是迎顧珩,二是送清硯,廚房已準備的七七八八,隻等老爺回府即可開宴。
幾人先是在膳廳邊上的小茶室內落了座,閒聊談天起來。
下人有眼色地上前奉了茶,擺上瓜果點心等茶食。
李夫人嘗了一口茶,問顧珩:“此次顧夫人也來了嗎?”
顧珩頷首:“母親也來了,不過今日她不得空,我就自個兒來叨擾了。”
母親每隔三五年就會帶著他出門遊玩一趟,遊玩是真遊玩,可實則回回都會經過這青石縣,到了這兒之後,又總是避開他獨自行動,說是要走訪什麼故友。
他少時好奇,偷偷摸摸跟了幾回,卻總是不知怎麼的就跟丟了。
久而久之也就歇了心思,總歸他娘親能全須全尾的回來就行。
母親走訪故友通常需要十天半個月,而他之前尚未完成文試,學業不能停,於是就拜托了李縣令照看。
那些日子顧珩就和李清硯一道跟著李府的教書先生讀書,一來二去的也就熟識了。
正因如此,李夫人聽說顧夫人沒來,倒也不覺得奇怪:“你娘有事要忙,珩哥兒就跟著咱們,今日廚房特意尋了幾隻活蟹,做了一蟹三吃呢!”
還未到八月,活蟹難尋,想也是費了好一番心思的。
顧珩衝李清硯眨了眨眼:“多虧了清硯兄,今日才有此口福。”
蟹音似解。
參加鄉試之前吃蟹,寓意中解元,這是想替大公子求個好彩頭。
李清硯一笑:“有你這位前任狀元在,已是最好的彩頭了!”
“可不是麼!”
李夫人笑應了一句,又向顧珩討教:“珩哥兒前年中解元,去年中狀元,可有什麼獨到經驗可以傳授傳授硯兒的?咱們也不看那麼遠,就說那鄉試,該如何應對為好?”
“唔。”
顧珩摸了摸下巴,倒是認真想了想:“鄉試主要有帖經、墨義、策問、詩賦四種,帖經和墨義熟讀經文注疏即可應對,詩賦的格律體裁固定、重韻美,這幾樣清硯兄台文采斐然、遊刃有餘。”
“而策問一項則需經史與時務兼顧,講究理氣詞法,切忌脫離實際、顧盼猶疑。”
前一句是誇,後一句則是提點了。
顧珩熟悉李清硯的性情,若是遇到極難的試題,他也定能不慌不亂、迎難而上,就怕他自己思慮過多,化簡為繁,導致偏離了題意也偏離了本心。
而策問恰恰看中理氣詞法,氣不順,則理不直。
李清硯知道這些都是顧珩的善意忠言,仔細聽後用心記下。
正隨意聊著,門房來報,李老爺回府了。
終於可以開宴了。
李夫人來了精神,吩咐下去:“上菜肴!”
www.biqu70.cc。m.biqu70.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