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二小姐。”
錢不令先是向紅衣女子行了一禮,才細細將今日在於氏簪行的所見所聞儘數稟報。
書房中的紅衣女子,正是南家二小姐南元翎。
南家老爺南仲振的原配是礦主之女高竹卿,二人也有一段琴瑟和鳴、舉案齊眉的好時光,成婚不久後高竹卿便有了身孕。
可惜好景不長,高竹卿好不容易熬過了十月懷胎的辛苦,卻在生產時遭了難,虧空了身體,沒多久就撒手人寰,隻留下一子南元金。
而彼時,南仲振的通房丫鬟白芷正巧查出身孕。
待過了喪期,南仲振便作主將白芷抬了姨娘份位,雖不是正房,但白芷卻是南仲振房中唯一的女子。
不久後白芷誕下二小姐南元翎,再過幾年,又生下三少爺南元寶。
南仲振顧念亡妻,仍是空置了南夫人的位置,未曾未迎娶他人。
不過白芷有了孩子到底是不同了。
在南仲振的默許下,南家上下皆稱她一聲“小夫人”。
南元翎托著粉腮,聽得入神。
錢叔口才甚好,繪聲繪色地將今日幾個掌櫃之間的暗流湧動說了個清楚明白。
待講完了全程,南元翎還有些意猶未儘,拍手點評道:“吳勝是個又精又傻的,倒是有趣。”
話鋒一轉,南元翎挑出重點,緩聲道:“也就是說,那銀飾木簪的工藝,縣城裡的各家首飾行,竟是無一人能成?”
錢不令點了點頭。
南元翎皺眉:“那咱們鋪子呢?老師傅們能看明白嗎?”
錢不令搖頭答道:“前幾日已讓鋪子裡有經驗的匠人看過,那些嵌入木簪的銀紋線條均勻,粗的勉強可以用扭卷法,盤整後可取下定型,但那些更細的,卻是無法做到如此勻稱流暢。”
這倒是稀奇了。
錢叔經營的錢氏首飾鋪,雖是她個人的私產,但借著南家的消息,她也是挖到了幾個經驗豐富、技術精湛的老師傅坐鎮,與南珍閣的手藝不相上下。
沒成想,她尋來的匠人亦是無法製作那銀紋。
南元翎摸了摸下巴,問了句彆的:“南元金今日可去了?”
如此直呼兄長的名字,不知道的還以為南元翎才是姐姐。
錢不令默了默,習以為常:“大少爺未曾前去。”
南元翎輕哼了聲:“倒是聰明了些。”
於遠那隻老狐狸,一肚子壞水。
今日若南元金傻乎乎去了,指不定被當做靶子一通掃射。
南元翎又打開桌案上的盒蓋,取出方才讓羽蝶去小攤處買來的三隻簪子,遞給錢不令:“錢叔,這是今日新出的三種簪樣,您看看。”
錢不令接過,看了半晌道:“與上月相比更精致了。”
英雄所見略同。
不但工藝上更加成熟,想法亦是絕妙。
莫不是她二人身後有高人指點?
南元翎指尖輕輕敲擊桌案,一字一頓道:“錢叔,若是與那二人合作,您覺得如何?”
錢不令一愣,倒不是意外,隻是沒想到二小姐這麼快就提出了。
自二小姐關注上那兩位小娘子後,他便覺得會有這麼一天。
隻是……
錢不令有些猶豫:“可二小姐,屬下還未曾探明那二人身份……”
那兩位小娘子橫空出世,收了攤又不見蹤影,他打聽多日隻知二人姐妹相稱,竟是連她們姓氏都探不清。
與來路不明的人合作,是大忌,可彆賠了夫人又折兵。
錢叔所想亦有道理。
“不若今日先與她們見上一見,”南元翎退一步,邊說邊手書一封,遞給錢不令:“勞煩錢叔遞個信。”
錢不令帶著信直奔小攤。
遠遠見到兩個小娘子已經在收攤,當即改了主意,駐足隱在一旁。
……
半天不到發生許多事,江琉和許閒雲並不知曉。
今日正應了許閒雲的話,九十支簪真的是“一掃而空”了。
許閒雲一邊收拾東西,興奮不已:“咱們快些回去罷,十日後還得交五十支璿璣簪呢!”
江琉笑著點點頭,在心中略略一算。
除開五百文璿璣簪的定錢,今日進賬足足有七千五百文,刨去銀料及損耗……就算他五百文好了,也有七千文的結餘。
七千文!換算成銀子,可是足足七兩銀!
江琉和許閒雲收拾完小攤,告彆隔壁孫氏夫婦。
先是去錢莊,將大部分銅板換成了銀兩,再逛了逛乞巧市集,湊了熱鬨,采購一些日常用品。
最後再去麵攤,一人要了一碗雞肉湯麵片,肉和菜都碼的高高的,過足了嘴癮。
眼看著未時將儘,到底是有十日之期約束著,兩人不再多逗留,背上竹簍邊往回趕。
從錢莊,到市集,再到麵攤,錢不令跟了她們一路。
終於要回去了嗎。
錢不令長出一口氣,遠遠綴在二人後麵。
眼見著她們離開主街,不往北門,卻是往南城門去。
南邊?
若不是住在青石縣城中的百姓,那便是村裡的人了。
可周圍村莊多在北門城郊外,南門外……是什麼來著?
是巫蒼山。難不成她們是山裡的獵戶?
可獵戶不打獵,卻打簪子?
亦或許她們是礦場的人?
巫蒼山上有礦脈,之前高家便是在此地尋到了銀礦,借此發的家。
她們二人做的又是銀飾,難不成她們與高家有關?
可高家,不是在好多年前就搬走了嗎?
說到高家……錢不令思緒飄遠,想起了些南府舊事。
他當然想不到,在那巫蒼山中,竟藏著曾經赫赫有名的情報組織九煙閣。
隻時過境遷,九煙閣這三個字早已沒什麼人提起了,錢不令自是無從知曉。
……
江琉走著走著,覺出不對來。
之前在縣城的時候,她便隱隱覺得有視線一直落在她們身上。
可那會人聲喧鬨,她幾次留心都沒發覺端倪,以為是錯覺。
現在出了城門,四周已沒多少人了,那道視線卻仍是黏在身上,讓人極為不悅。
江琉以眼神示意許閒雲,二人呼吸放輕。
屏氣凝神間,果然聽見一道腳步聲,不疾不徐、不遠不近得跟在她們身後。
還是個練家子。
江琉不動聲色地看向四周——前麵幾步路便是一處草垛,便扯了扯許閒雲的袖子。
二人極有默契,等離那草垛近一些,同時運轉內力,一個閃身藏到了草垛之後。
江琉專注地盯著前方的路,隻等那鬼鬼祟祟之人追上來,抓他個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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