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順著張櫻的話細想之後,立刻明白她說得很在理。
這就是從被人手中接過一個偌大的帝國,與自己徒手創建一個帝國之間最大的區彆了——
後者因為江山是自己靠著真本事一點一滴打下來的,文臣武將也都是真心追隨投靠自己的,所以天下都是自己的一言堂,可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旁人就算有意見也隻能憋著,就算真有什麼小瑕疵小缺憾大家也會用瑕不掩瑜、功大於過之類的話幫忙遮掩過去;
前者卻因為是從彆人手中接下了偌大家業,所以在真正做出成績之前,你的一言一行都被人放大審視、並與之前的皇帝比較,稍有不對就可能引來以“為你好、為百姓好、為江山好”的勸諫與抨擊,其中一部分當然是好的,更多卻隻是他們出於找存在感的私心而折騰出來的鬨劇。
啾啾剛登基,如今正是與朝中文武大臣互相磨合審視的階段,不落人話柄才是正確的處理方式。
可……
默默雖然知道,也不免覺得失望:“其他城市都普通,也就比大清的城市多了許多電燈等小電器而已,甚至還不如京城江南等地繁華,可科技城與中心城我在建造出來後就一直想要讓額娘親眼看看,您一定會喜歡的。”
張櫻笑了笑:“沒事兒,明年就可以去看了。”
這事兒很快被啾啾知道了,他聽說此事後有些不高興:“大清的生活難道還不夠好嗎?額娘為什麼一定要去美洲?”
張櫻哭笑不得:“你是我的孩子,默默他們也是。你與小玖應該會在大清定居,但默默幾個卻要在美洲定居,我總不能厚此薄彼隻住在你這邊不是?大清建國百多年,各種事情都有了定例與規矩,也沒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反倒是你默默姐他們更需要我。”
啾啾瞬間警鈴大作:“才不會,默默姐那麼有本事,都能從無到有地建立一個國家了,怎麼可能有什麼需要額娘的地方?倒是大清沉屙宿疾頗多,我一個人根本處理不過來。”
張櫻一言難儘地看著撒嬌賣癡的啾啾:要不是知道你在曆史上把皇帝的技能玩兒得爐火純青,一手平衡術更是將朝中大臣玩弄在股掌之中,任何人都沒能逃出你的手掌心,我還真就相信了!
雖然皇帝的本職工作沒做好,但掌控大臣……啾啾絕對是專業的。
啾啾對上張櫻視線,茫然又無辜。
張櫻咳嗽兩聲,選擇了忽視過去:“所以我說的是在大清住半年,再到美洲住半年。”
啾啾猶覺不滿,但見張櫻態度堅定,擔心逼急了會讓她直接住到美洲,也隻能無奈認命了。
張櫻失笑:“那我們算是達成了一致?”
啾啾看了她一眼,不甘不願地點了頭。
既然張櫻不願意跟著一起走,默默等人便不願再耽誤,想要立刻啟程回美洲了。
他們離開美洲的時間太長,若不儘快趕回去,擔心巴克什鎮不住場子。
當地原住民倒是淳樸簡單,那些個海外洋人可一直有些蠢蠢欲動,骨子裡不知道憋著什麼壞呢。
其實看著默默在美洲建好了一座又一座的城市,不是沒有人想要效仿默默也在美洲建造一座城市。但問題是,那些海外洋人建造的城市與默默的城市相比不但沒有什麼優勢,反倒因為較為落後的製度而很難吸引到當地原住民進入生活。
——原住民是淳樸簡單,但也不傻啊。
每個城市的城主到底是將城民當做廉價勞動力、根本不將他們當人看,還是雖然也鼓勵大家勞作,卻也會給予豐厚的報酬;雖然會收取一定賦稅,卻也會提供相應的庇護……
他們又不是沒長眼睛,自然看得分明。
而一個城市想要發展,就必然需要足夠的人口,當地原住民不願進駐,那些人自然就隻能花錢從奴隸販子手中購買奴隸。
但花錢購買來的奴隸,誰又願意給予和那些沒花錢的臣民一般無二的權利?
而沒有相應的權利,奴隸又怎會願意儘心儘力地乾活兒?
尤其旁邊還有默默城市的居民做對比。
於是那些買來的奴隸就總想跑,跑不掉,乾活兒也拖拖拉拉不如那些勞動隻是為了自己以及家人的未來的臣民儘心。
但他們其實已經非常努力了。
畢竟奴隸主們手中的鞭子與火統都不是吃素的,但那些奴隸主們卻根本不滿意,覺得他們乾活兒不用心……
每回買來的奴隸,夭折率都相當驚人。
默默有時候想要去管,但那些奴隸似乎永遠沒有窮儘的時候,她又哪兒管得過來?於是就隻當自己不知道了。
但那幾座海外洋人建造的城市,卻還是因為人口不足而慢慢變得荒涼破敗起來。
出錢出力建城市,想要如默默一般掌控一城百姓收取賦稅的商人,最後也隻能想法子找到默默,希望她能接手那些城市,出任城主,推行法度,讓那些城市不至於破壞落寞無人生活。
默默倒也願意接手——
雖然那些城市並非大清的風格,但該有的店鋪、排水設施等等也都一應俱全,她花錢接手過來還能比重新建造一座城市便宜差不多三分之二的錢,她為什麼不願意?
於是默默名下的城市越來越多,如今幾乎達到了一個歐洲小國的麵積,軍隊也已經超過了不少歐洲小國的士兵數量,武力更是強大到讓人不敢輕忽,雖然她仍舊自稱城主,但很多歐洲商人已經不自覺地將其當做了國王。
但到底還是根基淺薄,在百姓心裡的地位也不算根深蒂固,所以仍有一些人蠢蠢欲動地想要搶奪默默的勞動果實。
張櫻雖然不清楚美洲那邊的具體情況,卻也知道默默到美洲的時間尚短,與城民之間的關係還需要磨合,不能離開美洲太長時間,所以在確定默默等人將該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了之後,便親自送了他們離開,並未多挽留。
分彆總是讓人悵惘,但一想到半年後就可以再見麵,所有人又很快開心起來了。
啾啾看著默默等人騎馬離開的背影,突然道:“應該在京城到恰克圖,再到白令海峽這段路修一條鐵路的,這樣以後額娘到美洲就不用吃太多苦了。”
張櫻愣了下,失笑:“好啊,到時候讓默默也修一條從白令海峽到中心城的路,這樣我一路都能乘火車,豈不是非常舒坦?”
啾啾本來隻是感歎,聽了張櫻的話後,反倒覺得這條路非修不可了——
等到火車提速之後,額娘也能在京城待上更長時間不是?
他下定決心,回去就立刻讓人將這條路修起來。
就是火車頭……
也不知道內務府與工部的那些匠人有沒有研究透,能不能原樣再造一個出來。
等人走後的第二天,張櫻就與啾啾商量好,帶著人去了圓明園。
因為康熙的後妃還有不少住在壽康宮的,雍正的後妃便隻能與張櫻一起住在寧壽宮,她覺得太擠了,也太吵了,麻煩多得很,再加上她在皇宮也待膩味了,裡麵還沒自由,所以便想直接搬出皇宮生活。
乾隆也不希望自己當上皇帝了,張櫻的生活水平還不如當後妃的時候,更知道張櫻就不是能在一個地方長久生活不挪窩的,所以毫不猶豫同意了。
張櫻到了圓明園,裡麵的宮人便全都要聽她的命令,她即便想要出入圓明園也無人敢阻攔。
住進圓明園的第一天,張櫻就就帶著老獒與春喜換上尋常富貴夫人的打扮,開開心心地坐上馬車逛街去了。
時隔多年終於可以出門放風,不隻是張櫻,就連老獒與春喜也都開心得不行。
逛了一天,三人帶回來了一馬車的零碎物件兒。
隻是長久不走路,張櫻回到圓明園後竟然累得很快就睡著了。
次日醒來,她竟然渾身酸痛。
若是其他人,估計就打定主意以後不出門了,張櫻卻從中意識到自己的身體素質下降了許多,之後也不逛街了,而是在圓明園內騎馬射箭,將自己這些年無奈丟下的騎射功夫全都撿了回來。
也沒想練回原本的水平,但強身健體總是要的。
她還想長命百歲呢。
而張櫻並不知道,她僅有的那一次出門,很快就被人知道了,而那些知道的官員,甚至還將此事大書特書寫成奏折將她彈劾了一遍。
啾啾坐在龍椅上,笑眯眯地翻閱走著:“怎麼,你們的父母妻兒從不逛街嗎?我額娘難得出門逛街一次你們都要管?要不要朕來管一管你們什麼時候出門、每天都吃什麼東西、寵幸哪一個妾室啊?”
出麵彈劾的幾個官員沒想到他竟是這般反應,整個人都傻眼了。
幾個官員木呆呆地站在原地,跟木樁子似的。
乾隆看了一眼,頗覺無趣:“以後做好自己的事兒就差不多了,彆整天盯著朕的後宮,也彆整天盯著太後,管好自己。”
就差沒指著他們的鼻子說他們多管閒事了。
幾位大臣被說得臉紅脖子粗,一個個囁嚅著說不出話來。
倒是其他大臣見狀站了出來:“太後地位尊貴,隨意出行不但興師動眾容易引起動亂,還容易引起危險,陛下還是勸一勸太後,讓她少逛街為好。若有什麼喜愛的東西,直接讓人帶著圖樣上門供太後挑選就好。”
乾隆懶得搭理:“你倒是說說看,我額娘上次出去的時候,到底引起了什麼動亂?又怎麼興師動眾了?有什麼人證明?”
他額娘出門逛街的時候根本就沒人認出來,會被發現還不是這些個吃飽了沒事乾的大臣,聽說他額娘去了圓明園生活,特意派人過去看了眼?若不然,額娘出門逛街怎麼可能被發現?
理所當然,他們根本拿不出證據。
乾隆懶得和他們多說,直接將話題轉移到了火車上:“之前說要修一條從京城到熱河的鐵路,怎麼這麼長時間過去還沒有聽說消息?還有先帝命兵部與工部生產的火統,如今又打造出來多少數量了?先帝命人全麵推廣的攤丁入畝與改土歸流等措施,如今進展如何?”
他巴拉巴拉丟出來一堆問題,卻發現朝中文武大臣竟然沒有一個能回答得上的。
乾隆冷笑一聲:“正事兒都沒做好,竟然還有閒情逸致盯著太後出行這樣的小事兒?信不信朕摘了你們頭上的頂戴花翎?!”
帝王一怒,大臣自不敢再多言。
彆說是太後逛街了,現在就算是有人說皇後甚至皇帝本人出門逛街,大臣們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所有人都在想著乾隆剛才的話——
看他意思,似乎是要將先帝定下的種種決策全麵推行下去?
原本還想要趁著新帝上位,想要試著說服皇帝改變政策,將先帝折騰出來的那些不儘如人意的改革決策全部推翻,卻不想新帝竟然同樣態度堅決想要執行下去。
那些因為新帝登基而懈怠的大臣們,一個個紛紛繃緊了精神,準備回去就用儘全力趕上進度,再不敢有半點兒輕忽。
……
張櫻是在差不多半個月後,帶著老獒與春喜前往話劇院看戲的時候,從那些到話劇院看戲的客人們口中得知了此事。
但她沒放在心上。
當初若不是住在宮裡出入受到限製,圓明園又到處都是雍正的眼線,她早就從宮裡跑出來了。
如今啾啾都當了皇帝,她若是還沒有出入自由,還不如到美洲去生活呢。
張櫻相信,啾啾會處理好的。
畢竟身為皇帝,若是連這點小事兒都處理不好,他還如何與朝中大臣掰腕子?
張櫻走到雅間兒坐下,認真地看著話劇院的表演。
話劇院今天上演的是一出名為《狐妖》的獨幕劇,是根據聊齋裡麵的故事改編,故事本身沒多少深意,但是勝在通俗易懂,能讓人看個樂嗬。
隻是看著看著,張櫻的視線便落在舞台上的男主角上,有些挪不開眼了。
她猶豫一瞬,指著男主角問道:“我如果沒看錯的話,那好像是小玖?”
老獒與春喜聞言,立刻站到窗口認真觀察。
半晌得出結論:確實是小玖!
張櫻哭笑不得:雖然之前就知道小玖有在登台表演,她卻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自己出宮後剛過來看的第一場戲就看到了他登台。
老獒與春喜對視一眼,小心地看著張櫻。
張櫻本來正看得興致勃勃,突然察覺到二人視線,轉頭看來,好一會兒後才搞明白怎麼回事兒:“你們在想什麼?我既然之前都沒管小玖登台表演的事兒,如今自然也不會管,他高興就行。”
說完便轉頭看向了舞台。
她一開始還會下意識地看向小玖,但很快就忘記了小玖的身份,整個人都沉浸在了故事當中。
等到故事結束,張櫻還有些意猶未儘:“沒想到小玖的演技這麼好。”
她正要再說,卻突然聽到一陣起哄。
認真分辨,才知道下麵那些客人竟然是希望小玖能繼續返場表演。
小玖的身份在話劇院似乎不是秘密,所以那些客人即便起哄想要讓小玖再表演一次,言行也相當可知,並未如麵對其他演員一般什麼瓜果金銀珠釵等物都往舞台上扔,更不曾說出一些冒犯之語。
但可惜的是,小玖並無繼續的打算。
他跟著其他演員出來謝了幕,道了謝,又遊刃有餘地將客人們安撫下來,而後便直接回到後台換衣服去了。
——他上台表演本隻為了過癮,可沒累著自己的打算。
張櫻將話劇院的跑堂叫來詢問後,才知道這樣的場景早已發生了無數次。
原來小玖一開始隱姓埋名、喬裝打扮在話劇院表演的時候,便已經靠著俊美的外表與精湛的表演吸引了不少忠實的追隨者,也就兩三個月的功夫,他在話劇院的名氣就已經可以與許多稍顯落寞的角兒相提並論了。
而等到他身份曝光,整個京城不管喜不喜歡話劇表演的,全都一窩蜂地跑到話劇院買票看他表演,小玖在京城的知名度甚至比啾啾都要高,而喜歡他的人更是多得能從話劇院門口一直排隊到蒙古。
他在話劇院,乃至於整個京城的知名度都已無人可及。
可惜的是小玖登台完全隨心,甚至扮演的角色也不完全是主角,所以對喜歡他的粉絲而言,想要看到他主演的話劇簡直跟買彩票似的難得一遇,一旦遇上了,便總想要再看一次。
張櫻聽完哭笑不得。
老獒與春喜倒是覺得有趣,還為小玖說了幾句好話。
張櫻搖搖頭沒話說,腦子的已經轉到了其他地方——
既然小玖已經有了這麼大的名氣,這麼多喜歡他的人,那麼為什麼就不能利用一下小玖如今的名氣為陷入僵局的火車、電燈推廣等事兒打一下廣告?
這又不難。
張櫻想到話劇院昏暗的燈光,以及至今仍舊保有清朝原汁原味兒特色的各種故事,覺得未必不能操作。
叩叩叩——
春喜上前將房門打開:“五王爺,您怎麼來了?”
小玖嘿嘿一笑:“我這不是聽說額娘與獒姑姑並春喜姑姑一起來了話劇院?我正好表演結束,便過來瞧瞧。”
說著走到張櫻旁邊坐下,“額娘可看到了我的表演?兒子演技如何?”
張櫻笑了笑:“演技很好,引人入勝。”
這無疑是相當好的誇讚。
小玖立刻得意起來,若是身後長了尾巴,指不定能直接翹起來。
張櫻話鋒一轉:“既然你在京城有許多追隨者,可曾試著給人打廣告?”
話劇院的這些演員們大多俊美漂亮,若是放在戲班子裡麵,指不定能獲得更好的生活,但既然投入了話劇院,自然沒了這樣一條通天坦途。
可話劇院總不能讓這些演員的生活太差不是?
所以在發現話劇可以打廣告帶貨之後,話劇院也主動為一些出挑的演員接了一些諸如剪彩、揭幕一類的活兒,後來更是發展到親自到某些店鋪為商品站台打廣告……
彆說,效果還不錯。
是以這些演員們即便沒了進入高門的機會,小日子也相當不錯。
但這些事兒,與小玖是沒什麼關係的。
無他,不缺錢。
可額娘既然這麼問了……
小玖絞儘腦汁,終於從記憶深處扒拉出了一件之前根本沒放在心上的事兒:“說來我身份剛曝光不久,曾演過《西廂記》的男主角,那男主角手上一直拿著一把折扇,聽說表演結束後京城的折扇直接賣光了。”
張櫻先是一愣,旋即驚喜地看著他:“小玖有錢途啊!有沒有興趣幫你哥的火車打打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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