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南北商路的事,看似不起眼,但卻能動搖南方朝廷的根基。
畢竟物資,是關係著大戰能打多久的底氣。
若是任由那些人肆意的賣進賣出,早晚會掏空了南方。
最關鍵這些人,還明擺著把好處都塞進了自己口袋裡。
不過此事,急不來,因為背後目的肯定不止是為了這些銀子。
過了沒多久,熊鯤和向天雷就先走了。
許元勝單獨見了萬林。
“萬兄,你覺得此事接下來該如何做?”許元勝直言道。
“我來時,父親特意叮囑,此事交給許大人發落。”萬林一臉認真道。
“萬兄不要拘謹。”
“現在咱們隻是閒聊。”
許元勝嗬嗬一笑。
“這……。”萬林猶豫了一下,因為他也是屬於家族子弟,話說出來,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你隻是一說。”
“我也隻是一聽。”
“老師讓你過來,即是一個態度,也是有讓你親自參與的打算。”
許元勝笑著道。
“若是讓我說的話。”
“先暫且不要打草驚蛇,找到對方囤積物資的地方,抓到確鑿的證據之後。”
“按照大勝律,該殺的殺,該處理的處理。”
萬林沉吟道。
許元勝沒有吭聲。
“難道不妥?”萬林猶豫了一下,抬頭不解道。
“按照這個處理,中規中矩,也沒有問題。”
“但這次是大事。”
“若還按照規矩來,萬一走漏了風聲,或是其中還牽涉著敵對方的話,會不會太過遲了。”
許元勝平靜道。
“好像是這個道理。”萬林尷尬的低下頭,怪不得父親說自己太過古板。
“萬兄是講規則,講規矩的人。”
“這不算什麼缺點。”
“但是現在正是大勝風雨飄搖的時候,哪怕南方看似連番勝戰,看似花團錦簇,但也危機四伏。”
“我們南方陸戰之兵不比北方。”
“連番大戰之下,死傷慘重。”
“這才休整一個月,堪堪喘了一口氣,若是這個時候境內物資被抽離,特彆那些救命的藥材,一旦出現緊缺。”
“再興戰事,很多小傷若無藥救治就變成大傷,乃至是不治而亡。”
“這份戰損,我們扛不住啊。”
“入伍當兵,至少十六歲,死一個少一個,誰會再給我們南方十六年。”
“這些隻是表麵的損失。”
“這些家族不會隻是為了一些眼前的利益,他們不缺財富,怕是背後還有什麼更深層次的打算。”
許元勝平靜道。
“是萬林目光短淺,險些誤了大事。”萬林站起身來,拱了拱手自責道。
“是要先搞清楚,他們的真實目的。”
“竟然這麼短的時間,就敢如此做。”
“希望不要牽涉著那兩家邊軍重鎮。”
許元勝蹙眉道,這些大家族多數都是江南行省的,因為那裡足夠富裕,足夠繁華,更適合成就大家族的立根之基。
那裡正是侯家的江南重鎮所在,離東南行省也是很近。
“應該不至於吧。”
“候總兵還算是識大體的。”
“至於海總兵,畢竟居於東南,更不太可能染指南北商路。”
萬林臉色一變。
“他們或許不會。”
“不代表下麵的人不會。”
“西線我們三家邊軍重鎮屢立戰功,當兵的哪個不饞?”
許元勝說道。
“那確實要儘快出手了。”萬林臉色一變,當即決斷道。
“中都商路司被焚。”
“熊家和向家所在北地的關口,主將被抓。”
“你們來到關外。”
“他們應該知道消息了。”
“想來他們也要出招了。”
許元勝平靜道,他不建議按照萬林的按照程序來辦,因為那樣太被動了,但也沒有立即著急的出手,總要給彆人一個出招的機會。
第二日。
在南方朝廷裡很快響起了一道風聲。
不少人都在傳,現在南方百廢待興,連番戰爭已使南方五大行省之西川行省和滇南行省民間疲敝,各方麵都需要銀子。
都在鼓動著朝廷。
更加重視商路的同時,也宣揚著不能打戰隻靠西線的行省,東部也要進行擴軍。
更有風聲鼓吹著,南北早晚有一場決戰。
東部不能坐以待斃,隻靠西線守護。
也要強大自己。
這些消息有風聲而起,漸漸的就得到了江南行省以及湖漢行省和東南行省不少官員的響應。
從地方到朝廷上,都響起了讓其餘三大行省也要強大的聲音。
建立更多的衛所。
募集更多的兵士。
保家,護持朝廷,不能隻靠西線的大軍。
並且多數建議,江南重鎮和東南重鎮也要有自己的陸戰之兵,不少人都願意捐銀。
以至於民間都開始自發的進行了捐銀。
一份份奏折如雪花一樣進入中都軍政處,各種聲音並存,都在強調東部擴軍迫在眉睫。
“真是反了。”
“他們到底想做什麼。”
萬樹森看著這些奏折,氣的臉都黑了,不用想就知道背後攛掇此事的是誰,到底是何等險惡居心。
“有銀子,有物資。”
“現在走上台前,有了官位。”
“自然更想擁有軍權。”
“打著東線的旗號,就連候光耀和海無涯都無話可說,畢竟連番大戰,他們確實出力不多,估計也想擴軍。”
“聽說江南行省和東南行省那邊,排隊捐銀的民眾都排成長龍了。”
“換成你我是候光耀和海無涯,這個時候也肯定有所遲疑了。”
唐晏廷輕歎一聲道。
“這些人是想借助候光耀和海無涯的名頭,鼓動著再建大軍。”
“到那個時候,這些軍隊裡會摻和進多少家族的人手,就不得而知了。”
萬樹森冷哼了一聲。
他身為萬家族長,很懂這裡麵的調調。
候光耀以及海無涯,或許還會顧全大局。
但下麵的人呢?
若是一個家族拿出十萬兩銀子,謀一個千總的官職,自己募兵,出糧餉,出軍械,到時候這支軍隊,還是誰的?
“我總感覺,事情不會這麼簡單。”
“眼下這點風聲,或許隻是轉移一下風向,但還不至於完全打消他們在南北商路上的真實動向!”
“他們應該還有後手?”
唐晏廷蹙眉道。
“我倒是看看,他們還想怎麼玩。”
萬樹森沉著臉,直接抬手推倒了麵前堆積的奏折,直接留中沒有批複。
緊接著第二日。
更多的奏折湧入了軍政處。
這次風頭比昨日還要大,更要尖銳。
不管是中都還是地方上。
都在宣揚著,西線三家邊軍重鎮,占據了渭河平原,牢牢掌控了偌大的關外土地,那裡有豐富的物資,無儘的牛羊。
那些將士們現在得軍功,在關外享受人上人的待遇。
在那裡擁有高度的自治,可以單獨實行科舉選拔,建立衙門,擁有募兵的權利等等。
迫切強調東線要擴軍。
更建議南方朝廷頒布政令,若是東線打下來的土地,也要歸屬於東線所有,不能厚此薄彼,要給予東線將士們機會。
此刻軍政處。
“反了。”
“這些混賬,竟然敢分裂東西邊軍重鎮。”
“他們到底想做什麼。”
“難道一個月之前的滾滾人頭落地,還不足以讓他們長記性嗎!”
“候光耀和海無涯,到底想乾什麼?”
“這裡麵的奏折,竟然多數出自他們的軍中。”
萬樹森的憤怒聲,響徹軍政處內。
“老萬。”
“我知道他們要做什麼了!”
唐晏廷忽然沉聲道。
萬樹森強迫自己靜下來。
“他們的目的是想在南方境內之外拿下一片土地,擁有和關外渭河平原那般同等的權利。”
“若是拿到這個機會。”
“當初我們給予各大家族的區區衛所的募兵限製,就會被打破。”
“他們就能獲得更多的權利和兵權,甚至有機會自立一地。”
“一旦拿下一塊土地,他們在商路上犯的那些事,也就不值一提了。”
唐晏廷沉聲道。
“他們敢!”萬樹森沉聲道。
“他們有何不敢。”
“一個月之前,殺的他們人頭滾滾,逼迫他們交出足足數千萬兩的財富,他們豈會不想壯大自己,擺脫任人宰割的命運。”
“何況你萬樹森,不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你出自萬家,建立南方朝廷。”
“他們隻是有樣學樣罷了。”
“再說現在民聲沸騰,包括江南行省,東南行省以及湖漢行省,都被他們調動了起來。”
“他們的所求,不過是和關外渭河平原那般。”
“真是好算計啊。”
“連候光耀和海無涯,都被他們利用了,或許還甘心被他們利用,我聽說這兩日侯家和海家,沒有什麼動作,就白白得到了上千萬兩的捐銀。”
“這是拿銀子,硬生生塞住了兩家邊軍重鎮的嘴,更讓兩家的將領紛紛為他們說話。”
唐晏廷冷靜道。
萬樹森強行讓自己壓下火氣,喝了一口水,壓下了心裡的怒火。
正如胸口的火。
外麵的訴求,確實不能強行壓下,因為所求完全有理有據。
但心底明白,絕對不能給這些人如此機會。
否則那就是養虎為患,他們掌握了南方境內太多的財富和商路,到時候他們肯定拚命吸血南方,來壯大他們自己的地盤。
那無異是另立朝廷。
“東部是茫茫大海,即便有一些小島,也沒有什麼人口,這些家族看不上,也不足以達成他們擁兵的目的。”
“他們即然想打下一個地盤。”
“隻能往北去。”
“這些混賬,難道還有本事打下北方的地盤?”
萬樹森眉頭緊蹙,完全不敢相信。
唐晏廷也是擰眉,北地不管是宋家的兩江重鎮還是偽朝廷,哪裡是善茬。
不過!
唐晏廷和萬樹森忽然相視一眼,臉色都變了。
“這些混賬。”
“該不會通過商路,不止是交易物資,還買下了一個地盤吧?”
“這些人的秉性,怕是北地的宋家以及偽朝廷,恐怕也樂於奉送,那是吸血南方,壯大北地自身。”
萬樹森臉色驟然一變。
“有這個可能。”唐晏廷沉著臉點了點頭,走到大勝境內地圖上,忽然一手指了指一個方位。
此刻在關外雪山城。
“隻是兩日時間,境內還真是熱鬨。”
“嗬嗬。”
“不過對方意圖很明顯了,竟然想效仿渭河平原,借以突破一家隻能建立一個衛所,兵員萬人的限製。”
“有時候我都佩服。”
“這些家族竟然不費一兵一卒,竟然有拿銀子買下一個地盤的想法。”
許元勝一手指了指北地一個方位。
那裡正是江北行省。
和江南行省隔著滄江而往,曾經被候光耀和海無涯聯手端掉的大批屬於江北重鎮的船塢。
一旁的熊鯤和向天雷,得聞消息也是有些吃驚。
他們動用數十萬兵馬,打下渭河平原。
這些南方境內的大家族,竟然想靠商路,靠銀子,拿下一個地盤。
“會不會不太可能?”
“土地,可比銀子牢靠啊。”
“江北行省現在雖然損失慘重,現在蜷縮一地,被宋家的兩江重鎮和偽朝廷所製衡,日子過的並不好。”
“你不說,我都快忘記了,還有這家邊軍重鎮。”
向天雷蹙眉道。
“我們打下渭河平原,就是我們的。”
“他們買下,誰說就是他們的了?”
“這其中或許隻是一個交易。”
“畢竟那些家族的目的,大概率隻是想擁有軍權,他們可不在乎這塊土地最終屬於誰的。”
“這塊各方勢力夾縫中的土地,太合適了。”
許元勝開口道。
“若是候光耀支持。”
“對方讓候光耀插一腳。”
“拿下江北一部分土地,短暫站穩腳跟,還是不成問題的。”
“如此不動一兵一卒,候光耀就能得到天大的好處,若換成我,我也會心動,而他們也能得到江南重鎮的支持,名正言順的募兵。”
熊鯤突然說道。
“江北,江南,隔江而往。”
“這對於候光耀而言,確實是個香餑餑。”
“對於宋家和北地偽朝廷而言,哪怕分出一部分土地,哪怕候光耀過去了,沒有強大的陸戰之兵,他們也守不住,隨時都可以奪回去。”
“而他們不但能得到這些家族送上的物資和銀兩,還能分裂我們南方內部,若是我們阻止,候光耀會不會心底不滿?東線的民眾會不會不滿?”
向天雷沉聲道。
“這手段。”
“學到了。”
許元勝都想豎起大拇指了。
這些家族確實有可能給南方朝廷,又奪下一塊土地,即實現了他們的目的,也擺脫了商路上的罪責。
畢竟拿下一塊土地,那是天大的功勞。
雖然這塊土地,和渭河平原完全不能相提並論,因為這塊土地隻是各方利益權衡下的一個產物,並不牢靠。
但那塊土地,從名義上會屬於南方朝廷。
總不能不要吧?
總不能不給他們獎勵吧?
估計此刻宋家和北地偽朝廷,都特麼的在看笑話。
看看南方朝廷敢不敢吃下這份好處。
一旦吃下,南方這些家族就會像毒瘤一樣,不斷的抽血,破壞南方的平衡。
而南北剛剛結束戰爭,都不想開戰。
北地那塊土地,就儼然成為攪亂南方平衡的一塊骨頭,而那幾個大家族就如同饑不擇食,為了壯大家族完全不顧南方利益的鬣狗。
一場沒有真刀真槍的戰爭,在南北戰爭剛落幕時,其實就已上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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