軋鋼廠北門貨運站台。
“嘩啦啦~！”
“嘩啦啦~！”
鐵皮的貨運車箱門被向兩邊推開，一個個腦袋瓜從車廂裡探了出來，好奇的打量著四周。
“這是哪裡？”
“我從門縫看到，好像名字叫紅星軋鋼廠？”
“這是京城麼？”
在車廂裡待了兩天一夜，麵容有些疲倦，扒在車門邊，還不敢下車的這些人，低聲議論了起來。
說話帶著濃重的口音，一聽就知道是哪裡人。
“看什麼，快下車啊？”
車外開門的人員，看著裡麵的人一個個都不敢下車，趕忙朝站台揮了揮手。
“哎呦，終於到了，同誌，這裡廂四（是）京城不啦~！”
車廂裡的人，陸陸續續跟著下車，目光中多少帶著一些膽怯。
“到了到了，是京城，目的地，咋地，還不下來，你們還想跟車回去啊，快快，都下來，領導都在等著你們呢~！”
確實，下了車，能看到許多穿著白襯衫的領導，不過，基本都在前麵一節車廂，以及平板列車上。
對於這些從滬上千裡迢迢過來的人，倒是沒怎麼關注，反而在蹲著檢查一台台機器。
披著墨綠色油帆布，固定在平板上的機器很多，占用了兩節平板，有些更為精密的，則是已經打包裝箱，放在火車頭後方的貨運車廂裡。
“李書記，這些人，滬上的？”
蹲著身子，檢查機器的申副廠長，聽到了下車後，那些人的碎碎念叨，轉身向一旁的李峰問道。
“滬上開關廠的，把他們陶瓷底座的生產線給弄來了，人也弄來了，後邊還有從魯南運來的生產材料。”
衝著申嘉石擠了擠眼角，如果說呂科長馮主任去負責格柵裝甲的話，那防彈插班，複合裝甲的事情，無異於副廠長也要肩責了。
畢竟，這事兒，李峰也隻跟他溝通過，每個人負責每個人那一攤子的事情，這不也是保密工作的一部分。
彆問廠長乾什麼，廠長得統籌全局，指明方向，披荊斬出一條道路後，就不能好好享受麼？
“哦~，我說你怎麼把我從車間拽出來，不過，這些東西放哪？”
看了看前麵那節貨運車廂，又看了看後麵這兩節平板車廂，以及運送人員的車廂，軋鋼廠，可是沒有多餘的車間了。
之前廠內最空的三分廠，已經被拿出去該家屬樓了。
“運輸科旁邊~！”
從平板上跳了下來，李峰看著已經開始裝上火車的一箱箱物品，拍了拍手。
“嗯，那邊，不是蓋出來研究所的麼？”
看著運送過來的人員陸陸續續集結到一起，申總工也小心翼翼的跳下板車，目光還有些疑問。
“研究所研究所，我們廠也沒做過這種裝備，可不得先研究麼，沒有這些設備，我們又怎麼能開始研究~？”
“對不對，我的申老總~！”
李峰整理了一下襯衫，等申老總也整理好衣服，就往人群走去。
“行，你看著安排，機械設備方麵，我能協調人員過去安裝，但研究之類的活計，我可整不好~！”
李峰的話，還是無法打動申總工，研究所所長可是另有其人，甚至這個人，申老總自己都沒見過。
都到了副廠長了，李書記還在瞞著他，可把他忽悠瘸了，想讓他再繼續加擔子，他現在擔子已經快挑不過來了。
“領導嘛，最重要的，就是起到監督作用，不能說您快退休了，就當甩手掌櫃，申老總，您不為我考慮，也為廠裡的職工們考慮~！”
聽出了申嘉石心中還有一絲埋怨，研究室的事兒，李峰確實也不好跟他說太多。
不然，就跟呂科長馮主任一樣，去了一趟坦克2I團，恨不得蒙上眼睛，堵住耳朵，壓根不知道自己在參與什麼。
核潛艇外殼材料，真要把實情告訴他，李峰感覺，這位軋鋼廠曾經的三朝元老，會忍不住提前退休，或者選擇性昏厥。
不待申嘉石推卻，李峰就朝著集合號的人群揮了揮手，徑直疾步走了過去，還在籌措語言的申老總，無奈隻能跟上。
“大家好，歡迎加入紅星軋鋼廠的大家庭，我是廠裡的第一書記兼廠長，李峰，旁邊這位，是我們的副廠長，目前還兼任著廠總工程師的申嘉石~！”
“我知道，大家有很多疑惑，這些疑惑，請暫時先放進肚子中，先去吃飯，一路行程辛苦，風餐露宿，都沒有吃好，食堂那邊已經準備好，那個誰，苗嘉俊，先把人帶到二食堂，中間把人員統計一下~！”
把人先趕過去吃飯，多餘的話李峰也沒有說，然後示意申老總也跟過去。
“暫時讓廠裡的職工不要過多接觸，也彆多打聽，研究所的保密級彆，比較高~！”
就這，李峰還不忘叮囑了一下申老總，隨後又擠了擠眼角，相比於一向和善的自己，軋鋼廠的職工們，對這位年齡頗大的申總工，還是帶著點畏懼的。
至於李峰，自己則是留下來親自監督設備的轉運，運輸科這些個老司機，得靠他這個曾經的科長來鎮得住，免得一個急刹，把設備弄的不像樣子。
“慢點，輕一點，你們也給我開慢點，這些設備不便宜，廠裡隻能搞到這一套~！”
親自看著貨運站卸貨，裝車，直到沒有任何遺漏，李峰這才在列車調度單上簽了字。
本來準備離開的李峰，想了一下，還是用貨運站的電話打到了人事科和維修科。
“喂，我是李峰，讓你們科長去二食堂~！”
“帶集體宿舍的鑰匙去二食堂，五十八個人~！”
隨後，李峰才上了最後一趟特地等待自己的卡車。
拉開副駕駛的門，沒想到，看到的是吊兒郎當的賈海傑，雙手趴在方向盤上，嘴裡還叼著一根木頭簽子。
“這都什麼人，外地的？”
“你們運輸科以後的鄰居，多照應著人家一點~！”
聽到李峰這個解釋，賈海傑撓了撓腦袋，雖然脾氣炸裂了一點，但好歹想起運輸科之前那片場地。
原來是駕校用來練車的地方，搬走後倒是空著沒用了，最近倆月，是蓋起來了。
“他們不是說，那邊是給科裡倒騰了新樓麼？”
神色愕然的賈海傑，果然還是依舊沒長腦子，脫口而出的話，讓李峰都不禁一頭黑線，不知道亂糟糟的消息是從哪裡來的。
“你可拉倒吧，我可從來沒說過，那邊是給你們用的，那邊，另有重用，馬華乾的咋樣？”
“得，白高興一場了，媽的，拉磚頭水泥，我還加班多跑了兩趟，馬華，你看，都把我給調過來使喚了，這馬站長新官上任，威風的緊呐~！”
李峰一但坐到賈海傑的副駕駛，這鬼屎什麼話都敢扯，絲毫不顧及身旁坐著的，已經不是當初的實習司機跟駛員了。
第一書記又怎麼樣，麵對曾經的這位老班長，也隻能扯一扯嘴角，知道賈海傑在開玩笑。
“哦~對了，我那不著調的大舅哥，怎麼聽說，不在豐澤園乾了，雨水聽他哥說，你又把他算計了，給他倒騰了個活計，還保密？”
“你感覺，你著調麼，賈師傅說的不錯，就算結過婚，還依舊是個吊樣子，你口中不著調的大舅哥往後要一飛衝天了，他呐，伺候比我級彆還高的領導去了~！”
“就看，你倆以後誰先著調了~！”
賈海傑張大了個嘴巴，一臉難以置信的看著李峰，眨巴眨巴眼睛，一腳踩在了刹車上。
李峰現在的級彆是書記兼廠長嘞，已經是軋鋼廠拔尖了的乾部了。
他很難想象，他那個鬼屎一樣的大舅哥，何雨柱，還能伺候級彆更高的領導。
“你給我來真的？”
“他喝了我一瓶茅子，這賬，我得記在你這個妹婿身上，哐當~！”
跳下車的李峰，翻了翻白眼後直接關上了車門，解釋都懶得解釋了，半瓶茅子，喝了兩杯，四舍五入之下，可不就是欠了一瓶。
何雨柱窮的摳搜，喝散酒的貨色，能找他討麼，還是去找大領導去討，那肯定是不行了。
民間規矩，大舅子欠下的賬，那可不就得妹婿來報銷。
雙手趴在了方向盤上的賈海傑，此時的表情，一臉扭曲。
十分煩躁的抓了抓腦袋上的頭發，最後，還是無力的趴在了方向盤上。
比李峰級彆還高的領導，把他大舅哥安排過去做飯。
怎麼感覺，這不像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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