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徐保兒還活著，欽差考慮到自己身在北洲，高低要給幾分麵子。
徐老六冊封為戰神小半年，未去郢都覲見受禮，又不是五境，所以即便同為四境，沈家人也不給麵子。
當然最重要的是，從徐家分出來的無線商會利益，掌管仙朝財政的沈家，著實也看不上。
不過他們也沒想到，罵走徐老六，第二日上門的會是沈青雲。
昨兒被羅永一句兄弟敲打，眾欽差回來就開始打聽沈公子。
一天功夫，他們能夠知道的，便是特胖使和沈公子乃莫逆之交。
這身份地位足夠嚇人。
但想想自己的差事，又淡定起來。
“他們開他們的商會，我們整頓我們的吏治，怕什麼。”
“然也，陛下給特胖使麵子，想做什麼儘管做，但特胖使好意思插手仙朝朝政？”
“那這位來是幾個意思？”
“嗬嗬，說難聽點兒官商勾結嘛。”
“確實，特胖使一身是肉，又能打幾斤釘子？”
“無線商會發展這般迅猛，徐家之力可沒少出力。”
“哼，說起這個本官就來氣，堂堂郡史，不務正業，又唱又跳，成何體統！”
“稍安勿躁，等撬開那個希仁的嘴，再拿捏徐家。”
……
一番略帶嘲諷的商議後，眾官員看向沈曠瑱。
“沈少卿拿個主意吧，莫讓那位沈公子等久了。”
沈曠瑱沉吟道：“既是特胖使的朋友，必然是要恭敬些的。”
眾官員等了半天沒等到後續。
“沈少卿，然後呢？”
“然後……”沈曠瑱意味深長一笑，“哪裡還有什麼然後？”
哦
眾官員恍然忍笑，起身跟隨沈曠瑱前出迎接。
雙方見禮。
客氣得不行。
“昨日本說隔日拜會沈公子，沒想到沈公子今日就大駕光臨，沈某著實惶恐……”
沈青雲恭敬道：“長幼有序，晚輩拜訪，實乃應有之理。”
跟特胖使稱兄道弟，跟我們低三下四？
果真是有求於咱！
眾欽差心中冷笑，麵兒上更恭敬了。
馬屁拍完一個，立馬又是一個，根本不讓馬屁落地。
饒是沈青雲，都覺得自己此刻已化身九境大佬，無所不能。
見沈公子臉都紅了，沈曠瑱暗自冷笑。
“無所不能的沈公子，應該不會開口求人了吧……”
開口也無妨。
不答應便是。
“同時一旦開口，就顯得特胖使一方不懂規矩了……”
既然你們先不壞規矩，插手仙朝朝政，那我們是不是也可以？
思緒一定，沈曠瑱微笑問道：“不知沈公子此來，有何指教？”
“這……”沈青雲不好意思道，“既然前輩問了，晚輩厚顏，此來是向前輩以及諸位求助的。”
還真敢開口要人啊。
沈曠瑱又爽又不屑，麵兒上卻肅容道：“沈公子儘管開口，能做到的，吾等絕無二話。”
眾官員臉都憋紅了，卻也頻頻點頭。
沈青雲剛要求人，沈曠瑱猛地拍了下自己腦袋，一臉為難。
“沈公子此來，不會是為了那個希長史吧？”
沈青雲愣住。
眾官員表情一肅，紛紛開口。
“若真是如此，沈公子還是彆開口了。”
“說實話，吾等無比希望能相助沈公子，什麼事都行，惟獨此事……”
“哎，沈公子應該聽過一句話，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擔君之憂，吾等奉旨前來北郡州府，職責所在……”
……
巴拉巴拉的一大堆話，在眾人看來，徹底封死了沈青雲開口的機會。
沈曠瑱擺擺手止住眾人，看向沈青雲，感慨道：“沈公子也聽到了，吾等即使有心，也無能為力，陛下旨意所在，朝廷體統所在……”
“啊……”沈青雲怔神良久才反應過來，忙道，“諸位怕是誤會了，晚輩此來，是商會的事……”
眾官員隻覺一拳捶在心窩子上，又悶又痛。
良久，沈曠瑱才尬笑道：“原來如此，吾等倒是多慮了，哈哈。”
沈青雲微微一笑，讚道：“諸位前輩忠君體國，晚輩敬佩不已，又豈能明知故犯，壞了諸位前輩名節，那晚輩還是人嗎？”
“哈哈哈哈哈……”
眾官員一陣哈哈糊弄過去，沈曠瑱又問道：“不知沈公子說的商會一事，指的是……”
沈青雲拿出策劃書呈給沈曠瑱，走到殿門口，關上門，從儲物袋摸出白板，掛在門上，掏炭筆，轉身微笑。
“晚輩這裡有個項目，不知諸位前輩可有興趣？”
沈曠瑱開始翻閱策劃書，隨意問道：“不知是何項目？”
“再建一個修仙界。”
沈青雲忙著忽悠未來的投資人。
霍休深入第一線，體驗楚漢民俗。
柳高升正式上任商會藝人總監，準備把不毛之弟這第一把燒旺。
跟隨而來的天衍子等大佬，也在郡城內逛悠，感慨良多。
“卻沒想到，這就是楚漢。”
“說實話，秦武和楚漢的差距，還是不小的。”
“這不是關鍵，老夫眼裡，楚漢垂垂老矣，生機流逝，秦武卻是旭日東升，朝氣蓬勃。”
“卻也不乏可圈可點之處，”紅囍女指著顯示器上的節目道，“如這種論道講解，在宗門內都難以普及，楚漢能做到這一點……”
三洗散人有些尷尬，笑道：“囍兒，這是沈小友搞出來的。”
“我自然知曉，”紅囍女微微一笑，突然皺眉，“我說的是節目。”
三洗散人點點頭：“也都是沈小友的主意……哦，不包括那個。”
眾大佬一扭頭，看到一排光屁股。
紅囍女還啐了一口：“有傷風化！”
天衍子笑道：“百花齊放嘛，這種事發生在楚漢，實屬正常。”
“確實，”問道子沉吟道，“仙皇六境修為，真正的巨擘，又是王朝模式，掌控力何等可怕，坐擁無數資源，以賞賜羈縻各方勢力，子民飽暖思淫欲，隻需供奉仙皇，便可享樂……”
問道子總結得十分到位，幾位大佬頻頻頷首。
“所以，”紅囍女問道，“沈小友搞出這般大陣仗，有何目的？”
幾人都有些沉默。
什麼娛樂可以無視。
但一路走來，仙皇劉信在大顯示器上出現的頻率之高，隻說明一件事——沈青雲搞出的這東西，劉信很重視。
為何重視？
隻因有用。
天衍子暗歎一聲，苦笑道：“明明是敵對，卻又相助敵人，看不懂，看不懂。”
“多思無益，”三洗散人笑道，“秦武人才輩出，尤其年輕一代，就好比沈小友和高升……”
天衍子頭點了一半，止住，疑惑道：“柳……高升？”
疑惑就是質疑。
紅囍女見不得這一幕，率先前行，心裡不免感慨。
“世人皆知沈青雲，無人尊我柳高升……”
高升小友，你為何總是這般低調，不願讓世人知道你的不凡呢？
北洲郡城最大的廣場。
自從徐邵洋開啟演唱這條賽道，廣場的的用途就開始專屬化。
隻要給得起租金，都能包下廣場，進行表演。
小半年來，徐邵洋雖說依舊穩坐北洲第一嗓，甚至成立了自己的教派，競爭對手卻也如雨後春筍般冒出。
“會長，這些對手離教主相差甚遠……”
“不僅詞垃圾，曲子也不行，乾癟癟的，但架不住他們出盤外招啊！”
霍休搖了搖手裡的拍手器，啪啪啪的超帶感，好奇問道：“什麼盤外招？”
“直接買粉絲！”
“故意借黃牛炒門票！”
“還雇人到處詆毀咱點頭教教主！”
……
霍休都聽愣了：“教主可是郡史啊，他難道忘了嗎？”
“咱教主說了，”一年輕粉絲傲然道，“不屑和他們解釋，哪裡還會動用官服手段？更何況，藝人，最終還是要用作品來說話的。”
霍休聽得悻悻。
老夫一時間都不知，那徐邵洋是活透徹了，還是活瘋魔了……
“不是，小沈搞的那些玩意兒，魔力這般大的？”
正無語，歌聲響起。
抬頭一瞧，舞台上有隻樂隊。
樂器奇形怪狀，一陣吹拉彈唱打，倒也能發出近似於不如跳舞那歌裡的配樂聲，但效果差強人意。
隨著曲子奏響，一花裡胡哨的人走上台前。
“台下的道友你們好！”
沒眼看啊……
霍休一邊點頭一邊扭頭：“所以，我們來此的意義是……”
“除了讓會長感受一下氣氛，便是搞事了。”
“怎麼搞？”
“他唱他的，我們唱我們的！”
“嘶，這般殘暴的？唱啥？”
“教主的成名曲目，花香！”
……
不出意外。
哪怕是用靈石買來的粉絲，也架不住點頭教應援會這般生硬的打臉。雙方瞬間開啟混戰模式。
霍休混在人群中，一邊用拍手器抽對方粉絲嘴巴子，一邊朝舞台靠近。
等走近了，見台上藝人又哭又跳，行將崩潰。
這很正常。
人徐邵洋不用盤外招對付你，不代表你的演唱會出了岔子不找你麻煩。
“哎，粉絲之戰，竟這般殘暴……老夫甚是喜歡啊！”
怕亂子還不夠大，霍休心思一動，朝藝人喊道：“彆愣著啊，再不製止，小子你隻能唱鐵窗淚了！”
藝人一頭懵，聞言抽泣道：“如，如何製止……”
“信我就唱花香，立竿見影的效果！”
花香一起，台下廝打的眾人頓時停手。
點頭教的粉絲一臉懵逼。
“對手都唱咱教主的歌了，這……”
這打不下去了。
藝人自己的粉絲更懵。
“吾等正欲死戰，我家哥哥何故先降了？”
“哎，一腔熱情空付，散了散了……”
“媽拉個巴子，太慫了，懷疑他是個女的！”
……
見狀，點頭教一群人也跑了，隻留下回過神的藝人，在高台上慘叫。
霍休被眾星拱月擁出廣場，周圍一圈兒都是崇拜的眼神。
“不愧是會長，一出手就搞廢一人！”
“哈哈，他這把算是完了！”
“會長，請帶領我們繼續維護點頭教的無上榮耀吧！”
……
縱然覺得荒謬，霍休也拿起拍手器一揮：“走，下一家！”
徐家族地，愁雲一片。
“家主，眼下如何是好？”
“希仁可是沈公子親點的人，我們都保不住……”
“隻能說沈家那幫人吃相太難看，徐家一半的收益，他們還不滿足！”
“沈家也是膽大包天，連特胖使的商會也敢使絆子。”
“你們卻想簡單了，他們不敢針對特胖使的。”
“家主的意思是……”
徐老六陰沉著臉，一字一句道：“他們針對的，就是我徐家！”
眾人蹙眉，少頃恍然。
道理也簡單。
一是嫉妒。
人特胖使郢都呆了大半年，除了仙皇，誰的麵子都不給。
徐家倒好，特胖使來了月餘，整出這麼大的事兒。
徐家也因此傍上了特胖使，發展前景不僅沒受到徐保兒之死的影響，反倒有壯大之勢。
“除了嫉妒作祟，便是戰神之位了，”說到這一點，徐老六臉色更陰沉，“我看得出，他們看不起我這個戰神，一臉的徐保兒既已化道，徐家也沒資格把持北洲郡城的意思。”
眾族老聞言，臉色鐵青。
“沈曠瑱，我乾你娘！”
“哈哈哈，倒是好胃口啊，難怪看不起一半的收益！”
“隻要搞垮了徐家，北洲變成他們的地盤，不僅商會收益落入其手，徐家也會被他們狼吞虎咽，悉數吃儘！”
……
一旁的徐邵洋和徐盛，聽得冷汗直冒。
“家主，”徐邵洋忙道，“方才沈公子已經親自前往……”
徐老六唏噓道：“親自前往……邵洋，這可是仙朝朝政，沈公子，有何理由乾預？”
“這個……”徐邵洋咬牙道，“他們就一點兒麵子都不給？”
“麵子是麵子，規矩是規矩……”徐老六歎了口氣，“這且不說，沈曠瑱那邊可是郢都四家戰神聯手，他們能給沈公子的東西，會比徐家少嗎？”
所有人都聽懂了。
四家能給沈公子的東西，比徐家多多了。
隻要那四家舍得，沈公子根本就沒有和徐家合作下去的理由。
“家主，”徐盛沉聲道，“沈公子絕對不是那樣的人。”
“我也覺得，但是……”徐老六歎道，“此乃陽謀，沈公子和特胖使都沒理由插手朝政，所以……至少那個希仁，是保不住的。”
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眾族老此念剛出，徐老六的冷笑響起。
“接下來，自然是我徐家了。”
眾族老如墜冰窟。
徐盛蹙眉良久，道揖道：“家主，盛兒認為，徐家不能坐以待斃！”
徐老六聞言，眼底掠過一絲欣慰。
就這小半年，徐盛簡直判若兩人。
“卻是晚了啊……”
徐老六暗歎口氣，不再言語。
再說下去，也隻是對眾人的打擊。
“靜安天命吧。”
丟下一句話，他起身離去，背影蕭索。
族老散。
徐邵洋和徐盛匆忙趕去商會。
“盛兒，要不要找特胖使？”
“九叔，”徐盛搖頭道，“特胖使昨日召過欽差，隻是說了商會利益受損，沒提希長史的事。”
“那可如何是好……”
“九叔稍安勿躁，”徐盛定了定神，“先看沈公子那邊如何吧。”
欽差下榻之地。
沈青雲的聲音還沒停下來。
“不知諸位未來的投資人，是否聽明白了？”沈青雲收起伸縮棍，笑道，“若不明白，晚輩還可以再解釋一遍。”
眾官員的視線，仿佛凍硬了似的。
“那個，沈公子啊……”沈曠瑱吞吞口水，強笑道，“勉強能聽懂，隻能說匪夷所思，本官唯有膜拜。”
沈青雲笑道：“晚輩來此，並無炫耀之意，想請問前輩，憑借以上這些手段，能否打造另外一個……虛擬的修仙界？”
“應該能……吧？”
沈青雲聽得出遲疑，也不強求，開始舉例。
“打個比方，若策劃書上的東西實現，前輩想知曉哪州情形，隻需打開顯示器開個會。”
“顯示器對麵，是郡府官員，雙方麵對麵交流，還是實時的，辦公效率會提升至何等恐怖的境地？”
“又比如，仙朝各州子民膜拜仙皇陛下，還得去仙廟，若有了顯示器，家中再擺上陛下金像，每日三炷香，時時可朝拜，這多方便？”
“最關鍵的還是這無實物交易，不僅能避免諸多劫財殺人的惡事發生，更能顯著提升交易便捷性，官府少了麻煩，子民多了便利，商家多了利潤……”
“當策劃書裡最終的藍圖實現，”沈青雲聲情並茂，言辭激昂，“那時的楚漢，會是怎樣的盛景，那時的楚漢，又將在修仙界扮演何等重要的角色？”
他一舉例子，眾官員就解除了僵直狀態，臉色也因聽懂後的興奮而紅潤。
沈曠瑱的表情更為誇張。
他抓住了其中最重要的一點。
“按他所說，陛下所求的香火之力，怕是會比現在還恐怖……”
指不定陛下真能更進一步！
“而一旦楚漢仙朝擁有一位七境……”
沈曠瑱都不敢想下去了，忙定神回歸現實。
現實，卻也有狐疑之處。
“不得不說，沈公子呈現的這番遠景，著實讓本官動心，但……”沈曠瑱疑惑道，“此等大事，沈公子為何問吾等有無興趣？”
沈青雲不好意思道：“因為靈石不夠了，所以晚輩前來化緣，也不知……”
眾官員如遭雷劈。
“靈，靈石不夠？”
“所以……他不是來送禮求人的，而是……來求財的？”
若沈青雲先說這話，再講解策劃書，他們一個字都不會信。
如今步驟一反過來，他們就沉默了。
但沉默也壓製不住他們蠢蠢欲動的心。
“列位，看似是沈公子上門求財，實則對吾等而言……”
“不用說了，若真能實現這一幕，我劉家財富何止暴漲百倍！”
“更何況，此事並非空中樓閣，無線商會如今的發展趨勢，都足夠嚇人了！”
“尤其那個錢莊，有很大的操縱空間，如今我們這裡有四家……”
“娘的，早知如此，當初說什麼也不會拒絕無線商會！”
“沈少卿，上次我們錯過了，這次一定要把握時機啊！”
……
都沒商議幾句，眾欽差便有了決定，齊齊起身道揖。
“蒙特胖使和沈公子看得起，這個項目，我們投了！”
沈曠瑱最後還補了極其認真的一句。
“一應所需，沈公子儘管開口，即使我們做不到……也會儘力做到！”
沈青雲聞言，感激長揖。
“多謝諸位前輩成全，有諸位前輩鼎力支持，晚輩相信，短則數年，長則十數年，吾等所求的新修仙界，必將呈現於世間！”
雙方又是一陣交流，沈青雲告辭離去。
半個時辰後，希仁出現在地牢口。
抬頭一瞧，烈日當頭，卻也照不穿他滿心的疑惑。
“希仁師兄，這裡啊！”
循聲望去，沈青雲在對麵，微笑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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