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魂峰，乃秦武飛地最前沿。
距離歸墟門疆域海岸尚有小二十萬裡。
立身舟頭，霍休心思紛雜。
這十餘萬裡的冗餘很好理解。
就是為咄咄逼人的楚漢，以及被動防守的秦武之間，留一個緩衝之地。
“擱之前，老夫還認為小沈太過激進，十餘萬裡抵什麼用，現在……”
現在老夫怎有種小沈太過保守的感慨呢？
吐槽歸吐槽。
究其原因，不外乎秦武融入修仙界的速度，著實快得聳人聽聞。
“就仿佛，是被攆著進修仙界的……”
誰攆的？
沈青雲唄。
極其熟悉的仨字兒浮現，霍休笑得有些玩味。
如今他才不會單純認為，沈青雲就是能力太強。
“秦武變強，給家人找一條長生之路……”
這二者，無論是早有預謀的因果關係，還是水到渠成的遞進關係，都不重要。
“為了你家人修行順利，老夫也樂得拚搏一番，讓秦武變得更強啊，隻是……”
霍休有些哭笑不得。
“彆人雲破天，奮鬥一生，成就首富，養老養得好好的，又給外孫拽起來修行？”
也是慘。
正想著，男女對話入耳。
“是那一對！”
霍休眼皮跳，心頭慌，頭皮麻，扭身就要離去。
“霍道友，霍道友留步……”
“啊，原來是三洗道友和紅道友，”霍休要腮幫子硬硬的，上前笑道，“二位這麼閒啊？”
三洗行了個道揖，笑道：“是這樣的，囍兒方才……”
囍兒？
“老夫究竟聽到了什麼！”
他怎麼好意思說出口的啊！
就這一分神，三洗說的什麼他根本沒聽到，愣愣的。
三洗見霍休這表情，疑惑道：“這些日子老夫沒去柳府，莫非……高升小友和那位花長老又鬨矛盾了？”
什麼什麼就鬨矛盾了！
霍休還待說，紅囍女開口了。
“鬨矛盾好啊。”
霍休抿嘴看三洗，眼神是你管管這位的意思。
“霍道友莫誤會，”三洗解釋道，“囍兒沒壞心思，隻是聽聞高升小友至今獨身，有幫他說親的念頭。”
所以是自己成雙成對還不夠？
霍休笑眯眯道：“倒讓紅道友操心了，柳高升和木秀宗花長老情投意合，早已定了終身大事，隻是尚未成親。”
木秀宗是什麼，沒聽過……
擱以前，紅囍女會說這樣的話。
如今她微微一笑。
“尚未成親？也就是獨身之意，高升小友年歲尚小，倒不用著急定下。”
“咳咳，柳高升的事，一般都是他自己拿主意……”
“這倒希奇了，”紅囍女笑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者，此乃人生大事，算不得一般事吧？”
眼見對方入坑，霍休笑眯眯道：“不一般的事，是小沈幫他拿主意。”
三洗聞言，還在一旁佐證。
“囍，這倒是，沈小友主意多，二人關係又好。”
紅囍女稍顯猶豫。
縱然和三洗走到了一起，有關沈青雲的聖人之姿，她也沒跟三洗說。
畢竟此事最終的利益相關者不是她，而是她徒弟白小蓮。
她正琢磨，三洗咦了一聲。
“囍，沈小友可是根正苗紅的單身啊。”
大功告成！
見紅囍女如遭雷劈，霍休笑眯眯一拱手：“兩位慢聊，老夫去也。”
回了艙房，沈青雲正和唐闊等人講楚漢的事。
對他們來說，楚漢是類似傳說的存在。
真讓他們單獨遊曆楚漢，是沒這個膽子的。
所以此行，唐闊一眾頗有如臨大敵的架勢。
可聽小師叔一說什麼天娛國，眾樂縣，什麼一笑江湖，什麼楊迪說書……
錯亂感就來了。
一師弟忍不住問道：“小師叔，如此說來，楚漢仙朝就是個樂子地兒，一點也不危險了？”
唐闊不想叫小師叔，聞言道：“這都還不危險？若是沉迷進去，修行就被毀了。”
沈青雲也沒說唐闊說得對不對，笑道：“諸位師兄，我說的也隻是楚漢外圍的事，頂多涉及到北洲郡城，至於其他州，乃至郢都……”
怕是郢都才是最危險之地！
眾人剛建立這種認知……
“可能樂子更是想象不到得多。”
合著師尊讓我們跟隨去楚漢，是找樂子去的？
彆說眾人，唐闊聽到這話都傻眼了。
等沈青雲出艙，霍休問道：“小沈，你不會弄巧成拙吧？”
“大人，”沈青雲回道，“屬下是這般想的，咱孤軍深入，和楚漢朝廷正麵衝突，根本不現實，既如此，索性躺平，就當放假了。”
霍休聽明白了。
確定去找樂子的基調，才不會讓眾人帶著敵視入楚漢。
“安全倒是安全……”他唏噓道，“但這樣辦差，總覺得古怪。”
沈青雲笑道：“大人，黑貓白貓，抓到耗子才是好貓嘛。”
“總之老夫也不太懂，”霍休囑咐道，“你自己拿主意，也不強求成功，求穩便是。”
“屬下遵命。”
半日功夫，靈舟飛抵海岸，未做停留，直接掠海。
翌日傍晚，靈舟抵達天娛國。
見眾人期盼，尤其是柳高升一副夢回的恍惚樣，霍休想了想，大手一揮。
“略作休整，兩個時辰後，前往無線門。”
“大人英明！”
靈舟落地。
眾人入城。
沈青雲正陪著陳強衣錦還鄉。
雖說天娛國離北洲郡城還遠，能踏足此地，陳強眼中都泛起了淚花。
“沈，沈哥，不好意思，主要，主要活了半輩子，著實沒離家這麼遠……”
“理解理解，”沈青雲感慨道，“但男兒誌在四方，不出去走走，怎知天地之大，無奇不有？”
倒也是。
陳強也有些感慨。
饒是在秦武呆了三個多月，他潛意識還無法接受，那個扭曲他素來認知的平和之地。
“管理秦武的，真的是律法……”
“大人物也真的會和平民有說有笑……”
“沈哥平日還，還吃食堂的大鍋飯！”
……
再想想內獄那批楚漢修士俘虜，隻是短短月餘光景的改造，如今純粹改頭換麵，身上哪兒還有一點兒楚漢修士的桀驁？
“甚至一位四境大修遇到我，還喊報告……”
而在楚漢，拋開他出身陳家不提，真遇到四境大修，他是要跪下來磕頭的。
“活成這樣，也算是不錯啊。”
感慨完，談正事。
他思忖少頃，恭敬問道：“沈哥，此番回楚漢，不知有何任務？”
“還真有，”沈青雲道，“聽永哥說，商會發展勢頭迅猛，卻被彆有用心之人利用，惹得朝廷不快……”
聽得無線商會已經發展到了郢都，陳強激動得不行。
說穿了，他在商會沒有乾股，卻有分紅，更彆提在特胖使商會任職，為他在身份地位上帶來的巨大提升。
這些好處，是值得用命去守護的。
“沈哥放心，”陳強擲地有聲道，“陳家在郢都也有點關係。”
沈青雲笑道：“那感情好，若真有所推動，我在永哥麵前替你請功。”
另一邊兒。
霍休眾人正在用腳丈量天娛國，也就是未來秦武的國境線。
才走了兩城，唐闊一眾就忍不住感慨。
“沈哥還真沒說錯，這些凡人不思生產，一門心思都在耍子上。”
“好教唐師兄知曉，這風氣，比上次來更盛。”
唐闊看向搭話的杜奎，好奇問道：“一國生靈，就全靠伎女換仙朝打賞求活？”
“確實如此，”杜奎回道，“之前眾樂縣，出了位叫雲裳的伎女，造詣非凡，以歌舞入道，聽說在郢都開宗立派，影響力不小……”
眾人聞言，隻覺稀奇。
柳高升也喃喃道：“乖乖，這個雲裳，怕不是一般的強。”
“柳經曆此話怎講？”
“她甚至能進入我的夢裡，”柳高升肅容道，“此番去郢都，定要會會她！”
唐闊等人不明所以。
杜奎幾人能繃嘴的都繃嘴了，同時還暗暗束音成線。
“沈哥還沒告訴他真相？”
“沒，柳哥隻知道自己最遠走到了海岸，順帶還把陛下的詩句，刻在了樹上……”
“娘的，聽得我都想和柳哥絕交了。”
“對，沈哥也是為了柳哥好嘛……”
……
等丈量完天娛國，眾人彙合，殺向無線門。
無線門的關掌教，帶著自家夫人跑路。
如今無線門和甌相派，都由美髯公王掌教執掌。
一人執掌二宗，累是真累。數月不見，沈青雲一碰到王掌教，就發現這位四境大修老了一頭，甚至一臉的美髯，都少了光澤，黯淡不少。
“沈公子大駕，王某有失遠迎……”
雙方見禮完，沈青雲也沒客氣，問了無線絲的情況。
“回沈公子的話，”王掌教恭敬道，“無線絲日夜采取，不敢有分毫耽擱，饒是如此，也供不應求，而且……”
無線絲其他沒什麼，主要還是產量不夠的問題。
區區一湖的無線絲，供應楚漢仙朝外，連帶北域以北的數十萬裡疆域，如今也鋪出來不少。
“王掌教估算一下，湖中無線絲產量，還能維持多久？”
王掌教歎道：“若僅是維持，尚可支撐小半年，但……王某聽說，仙朝有人暗中破壞無線絲。”
還真有人有這膽子打特胖使的臉啊……
沈青雲點點頭記下。
這就不是他的活了。
問完正事，他又問了江大橋。
“江堂主尚未返回，”王掌教頓了頓，聲音低沉些許，“聽說年進貢仙朝的伎女，似乎遇到了些麻煩……”
沈青雲眉頭微蹙，少頃笑道：“多謝王掌教了。”
隨後，沈青雲著重介紹了唐闊一行。
王掌教自然聽說過歸墟門，是以好奇是有，卻也不意外。
“以沈公子的能耐，誰見了不得巴結……嗯？還以小師叔稱呼？”
看來歸墟門和沈公子的關係，更進一步啊……
想著想著，王掌教突生疑惑。
“若我沒記差，我祖上，也是歸墟門疆域的人？”
他算盤珠子打得四濺之際，五境靈舟再次啟程，直奔北洲郡城。
二入北洲，和前次沒什麼區彆。
倒是上次被雷劈的仙廟，修葺一新。
廟外依舊是長長的朝拜隊伍，眾廟祝依舊用下巴看人。
“沈哥，”陳強主動介紹道，“再過一月，便是仙皇大壽，那時候，仙廟更熱鬨。”
沈青雲好奇道：“我卻未見你們膜拜？”
陳強笑道：“平日可以不進仙廟，畢竟大家族內，都有專門供奉之地。”
原來如此！
“小沈，換個方向，”霍休四顧，選定方向，手一指，“去那方看看。”
一個多時辰，霍休終於找到熟悉所在，是一座破敗的茅草屋。
“當日老夫就在此地侍奉陛下……”
具體情況他不會細說。
聽到沈青雲等人的耳朵裡，便知秦墨矩被劉信暗算後，於此地養傷。
如今親臨，秦武眾小都後怕得冒汗。
“若當初大人不來，陛下他……”
但想想大人的能耐，他們思緒又更進了一步……
“若當初沈哥不偷偷跑過來，陛下和大人他們……”
這玩意兒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就是欺君罔上。
等進了裡屋，血腥味不再，床鋪上肉眼可見的烏紅，亦讓眾人沉默。
“陛下當日，不知受了多重的傷，才會如此。”
眾小情緒略低沉。
霍休故地重遊，心境有些波動。
待平複，出裡屋來到院裡，見沈青雲拿著留影石，拍得無比仔細，似乎不想放過任何角落。
“好像還邊拍邊說什麼？”
霍休耳朵一豎，沈青雲的自言自語入耳。
“這是陛下曾短暫生活過的地方……”
“闔家團圓的時候，陛下沒有想著皇後娘娘，奔波一百四十多萬裡，隻身入敵境……”
“十麵楚歌，舉目皆敵，這裡的每根草，都是陛下的敵人……”
“鐵打的陛下，也受傷了，聽大人的說辭，傷得還很重……”
“大人重履故地，好像哭了，也不知為什麼……”
“我也好想知道，陛下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們，知道嗎？”
……
等沈青雲拍完，並且走出悲沉氛圍，一扭頭，就看到一群人瞠目結舌的樣子。
“大人，諸位……你們怎麼了？”
霍休閉眼。
眾小齊齊比出大拇指。
“沈哥，你平日不用腦瓜子的時候，能不能借我用用？”
“服氣，我拓跋天是真服氣了！”
“沈哥，剛聽你的話，我都哭了……”
……
眾人這回是真嫉妒了。
彆的不說，就剛沈青雲拍的小片兒，擱天譴放一天，是個人都得瘋。
瘋的同時，秦墨矩也會成為秦武有史以來，威望最高的皇帝。
而拍了這片子的沈青雲……
正想著，沈青雲走到霍休麵前，拱手道：“大人，屬下有個建議……”
他還有建議。
霍休老臉微紅：“什麼建議？”
“屬下建議，此地儘量保全下來，另外，”沈青雲認真道，“屬下以為，可以按比例於天譴城複製此地，以供秦武百姓瞻仰，供秦武蒙童接受愛國主義教育……屬下願捐獻一百兩……銀子。”
若沒最後一句話，眾小隻覺沈哥是那個。
聽到捐銀子，眾小眼中的沈哥，立馬高大起來！
“沈哥，真乃親生父母也！”
“娘的，以為沈哥一個人把馬……事兒做完了，結果大頭在這兒！”
“還不捐金子捐銀子，這完全就是在給我們留生存空間啊！”
……
眾人恨不得抱著沈青雲親兩口，當即踴躍參與進來。
“沈哥說得對，我柳高升，捐一萬……”
“嗯？”霍休扭頭眯眼，“一萬什麼？”
感受到周圍一大圈兒的殺意，柳高升頭皮發麻，不敢嘴硬了，忙道：“屬下願捐一萬錢！”
一萬錢就是十兩。
按這標準，禁武司人人都有捐銀子的空間。
“提議不錯，”霍休權衡良久，猶豫道，“但最終還是要上報陛下定奪才是。”
沈青雲正色道：“大人，禁武司行事，素來都是皇權特許，先斬後奏的。”
用陛下賜的劍斬陛下，沈哥是真會用這句啊！
眾人趕緊繃嘴。
霍休無語，少頃咬牙道：“行，便說是吾等自發行為，若陛下怪責下來……”
“大人放心，若陛下怪責，屬下一人扛……”
“這種好事輪得到你？”霍休翻了個老白眼，“都行走了，也給我們留點進步空間吧。”
而唐闊一行，也隻有唐闊立刻聽懂了，注視沈青雲的視線裡，滿是羨慕。
“難怪師尊這般重視小……呸沈哥，不是沒有道理的……”
沈青雲這種行為好比什麼？
“就好比師尊吐了口痰在地上，然後被我升華到了此乃傳道的境界……”
他正想著，沈青雲看了過來。
“不知唐師兄諸位……”
我們也有份的？
唐闊心中暗喜，忙道：“我們也是禁武司的一份子。”
“明白了，”沈青雲笑道，“不過唐師兄諸位俸祿未發，強行捐獻，也不好聽。”
這有什麼不好……
思忖一陣，唐闊回過味來。
“禁武司本就是陛下近臣，我們入禁武司，十方會盟各宗不會說什麼，心裡難免不服。”
若這時候，再爆出這種事……
想明白，他便皺眉道：“那該如何是好？”
“我有個提議，”沈青雲環顧院落，“此地荒僻，人跡罕至，卻也不敢保證不被損毀，諸位師兄可施展手段，護住此地……”
待聽完，唐闊眼前一亮。
“好主意，便這般行事！”
為表鄭重，唐闊一行足足耗費兩個時辰，才完成保護。
至於其中花費，煉體士們也看不懂。
但天衍子，問道子之流的表情，多少也能說明些情況。
“嘖，這算是無中生有的手段了？”
“沈小友得秦國主重視，是有原因的……”
“要不咱也……”
“問道友，這種事我能做，你參與進來，會適得其反吧？”
問道子悻悻摸鼻。
天衍子笑嗬嗬上前。
“沈小友，此物名斷舍珠，乃天衍子一脈的寶物，可遮蔽些許因果，諸位小友大動乾戈，靈氣激蕩，難免惹來窺視者……”
見天衍子都忍不住開始拍，三洗猶豫少頃，也奉出一物。
紅囍女此刻對沈青雲是佩服上天了，想了想，也摸出一對鏡子上前。
“此物乃迢迢鏡，即便相隔百萬裡，亦能呈現彼此之景……”
沈青雲聞言，眼睛大亮：“紅前輩竟有如此神物？”
紅囍女謙虛道：“卻隻是玩物，當不得寶貝。”
那是你不會用啊前輩！
“這個蘭嵐澗，是真有東西……”
沈青雲摁住蠢蠢欲動的心，恭敬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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