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這小輩，為何又回來了！
群賢坊。
萬盛巷。
丙戌號。
一處三進院落。
門外樹兩棵。
秦墨染抬頭。
樹枝上積雪掉了一半。
秦墨染低頭。
雪地裡一雙淡定輕盈的腳印，和其主人一般好看。
腳印至院落大門。
大門半掩。
秦墨染行至門前。
視線微垂，門內三尺，血跡粘稠。
視線抬起，照壁上有個人形大洞。
神識透洞而過，十丈外正廳前，有腳印劃痕，長半丈，趨深，終點深半尺有餘。
秦墨染收回神識，帶回滿腹驚悚。
人肯定是死了。
“但……怎麼死的？”
這場戰鬥，不是沒有動靜。
樹枝掉落的積雪，門內血跡，照壁大洞……
“但這點兒動靜，能乾死楚漢仙朝的一位四境嗎？”
以她的戰鬥經驗，無法從觀察所得中，窺探敵人的死法，和沈青雲的殺法。
“總不可能是……”秦墨染再次從大門口看到正廳前，往複三次，腦仁都開始抽筋了，“撞死的？”
南市。
戲台。
觀眾席。
觀眾席再無觀眾，全是主演。
反派頭角兒鬥笠大人，注視沈青雲的視線是錯愕的。
“此人，容貌甚偉，神情淡漠……”
說出的話，卻大言不慚。
懷中神器分身，不過三道裂紋，頂多死了三人，何來全軍覆沒之說？
“我說還有六人，是虛張聲勢，你說全軍覆沒，何嘗不是……”
鬥笠大人臉上錯愕漸消，分出一縷神識，入神器分身，查看後麵兩道分身虛影傳回的訊息。
群賢坊。
萬盛巷。
丙戌號。
一處三進院落。
門外樹兩棵。
樹枝積雪。
敲門聲起。
院落內的四境修士神識瞬間外放，做好一切戰鬥準備後，出屋開門。
門開。
來人露出八齒之笑。
修士和此刻的鬥笠大人，都下意識放鬆了一瞬。
“你是……”
“有朋自遠方來……”
來人說著，跨一步入府。
這步落地。
門外樹枝，積雪開始掉落。
這步落地。
神器分身虛影瞬間開啟。
這步落地。
鬥笠大人視角瞬間被鮮血覆蓋。
這步落地。
照壁無聲出現人形大洞。
這步落地。
極度摩擦產生的刺耳聲，宛如地皮被撕開。
分身虛影的視角，開始旋轉，越轉越快，越轉越靠近來人。
最終，承載分身虛影的頭顱，滾至來人腳下。
來人屈膝拾起，輕喃出聲。
“隻需笑，不該廢話的。”
聽到這話，鬥笠大人愕然漸生，後迅速化為驚悚。
“他……還在總結這一戰的得失？！”
驚悚未完，他又聽得分身虛影傳回的，來人最後的聲音。
“下一位。”
“殿下，下一位……”
訊息結束。
回顧訊息，一瞬的光景。
鬥笠大人臉上錯愕剛淡下去，驚悸就順勢爬了上來，兩種情緒，無縫切換，毫不做作。
“下，下一位……”
開化坊。
無憂巷。
二坊相距十二裡。
從群賢至開化，秦墨染一身的雞皮疙瘩尚未褪去。
同樣的一座院落。
大門外，被一條紅色綢布圍住。
綢布區域外，圍觀者聚集，指指點點，小聲議論。
秦墨染眉頭微蹙，正欲喝退眾人，眼神一瞥，見綢布上垂掛一令符。
取下視之，為禁武司令符，上書——禁武司律部判官，沈青雲。
收好令符，她看向大門。
大門破碎。
預示戰鬥在門開，甚至門開一線時發生。
“不是偷襲，是遭遇戰！”
秦墨染心跳加速，上前伸手推門。
指尖觸及門沿，厚木板化為粉末，下了一場木屑雨。
等雨下完，秦墨染手心出現汗漬。
“什麼樣的力道，能純粹至此？”
似不敢細品，她視線微垂，看向地麵。
門內兩旁，各有一臂。
斷處皮膚、肌肉、血管、韌帶、骨骼均扭曲，似被人隨手擰下，丟棄。
斷臂瘦弱，手指纖細。
“是她……”
秦墨染腦海裡浮現，皇宮夜宴刺殺皇後的那位女性大修。
沈青雲和大修打過交道。
所以第一眼，就認出了彼此。
“難怪戰鬥一觸即發。”
她都開始幻想這一場戰鬥會是何等激烈……
戰鬥卻停止在她前行三步之處。
照壁未碎。
照壁後地麵平整。
秦墨染的思路，像是撞在了銅牆鐵壁之上，所獲隻有滿天星星，閃花人眼。
“遭遇戰，三，三步殺四境？？？”
猛搖頭。
“眼見為真，眼見為真……”
連連輕喃間。
秦墨染離去。
鬥笠大來眼見為真了。
開化坊。
無憂巷。
來人剛至院落門前。
院內四境女修便發出驚疑。
“是他？”
隨後是冷笑。
冷笑中。
三座殺陣於丙子、庚辰、戊戌位布下。
早已布下的幻陣隨時待發。
三麵防護神魂的龜甲浮現，電光火石間閃入腦。
最後，女修頭戴靈草編織的籮筐，起身出屋。
門開一線。
神器分身虛影激發。
三根神魂之力幻化的牛毛細針刺出。
刺入沈青雲頭顱……
卻如雨歸大海。
女修愕然。
鬥笠大人愕然。
來人笑了一半，愕然。
“是你？”
是伱二字，是來人之疑問，也是來人——那就沒什麼好說的陳述。
所以說完二字。
來人雙手推門。
女修後退一步，扶門的雙手如觸電般彈開。
空門大露。
來人上前一步，推門的雙手抓住香肩回拉。
雙向奔赴。
女修身軀，連同神器分身虛影，寸寸碎裂在來人身周的兩百萬斤力道前。
來人被自己回拉的慣性帶著再走兩步，停住，摘下左肩上不瞑目的螓首，輕喃。
“好像笑都不用……”
“殿下，下一位。”
第三道分身虛影傳遞的訊息，依舊終止於來人下一位的聲音裡。
眼見為真的鬥笠大人重歸現實，額頭開始冒汗。
“神魂攻伐，對其完全無用……”
這也就罷了。
“他竟完全不受方寸皇土的影響！”
這也就罷了！
“他將尾蠍扯回撞自己，尾蠍死！神器分身虛影碎！”
你他媽才是仙皇！
“我他媽要控告你！”
鬥笠大人摘下鬥笠，抬頭望天。
天黑。
太黑。
真他媽的黑！
罵完，他下意識沉入第三道神器分身虛影……
虛影健在。
他鬆了口氣。
“果然是虛張聲勢，還剩四人，怕是見勢不妙，提前逃遁……”
反派頭角兒，多少平複了心情，準備正式開始死裡求生的演出。
永達坊。
司馬巷。
秦墨染第二次，第八次傳音之地。
親衛指揮使司三位四境副指揮使，是她第二次傳音的目標。
沈青雲，是她第八次傳音的目標。
“見過殿下。”三位副指揮使拱手。
秦墨染微微頷首，心頭暗鬆口氣。
“這一次，有目擊者了……”
壓下萬千思緒，她輕輕開口：“說說。”
三位副指揮使想了想，齊齊做了迅猛回頭，又迅猛轉過頭來的二聯動。
秦墨染：？？？
“回殿下，有人至，速極快，與吾等錯身而過，敵人似被撞爆，那人手提頭顱離去。”
哦……
你們迅猛回頭，是看來人來。
再迅猛轉過頭，是看來人走。
秦墨染麵無表情。
少頃她微微頷首，邁步前行，走了三步，停下回頭。
“你們連是誰都沒看清？”
三位副指揮使品味言中深意，慚愧拱手道：“下官慚愧，敢問殿下，這位高手尊姓大名？”
“嗬嗬。”
秦墨染帶著一身香汗離去。
“謝殿下救命之恩！”
言下之意，殿下不派此人來，我三人會死。
背後傳來的誠摯謝意，並未讓秦墨染再度停下。
她反而走得更快。
南市。
戲台。
身經百戰的鬥笠大人，從還剩四道神器分身虛影中找到了底氣，漸漸平靜。
“兩位閣下，準備一起出手？”
霍休還在回味方才十息間，鬥笠人的神情變化。
尤其最後摘下鬥笠看天的動作神態……
“好像是在罵娘？”
此刻敵人開口，他火速收斂思緒，笑眯眯道：“若你強烈要求的話，我想狼王閣下會滿足你這個心願。”
得多不要臉的人，才能說出這種話？
鬥笠大人氣得飆血，卻麵不改色，視線輕描淡寫從沈青雲身上掠過，跳到戲台，再跳到後台。
“閣下不講究，我卻有原則。”
霍休老眉一挑。
鬥笠大人淡淡道：“大人的事，小輩退下，免得傷及無辜。”
噗！
“抱歉，”霍休擦擦噴出的口水，“閣下這話，嚇了老夫一跳，老夫還以為自己瞎了。”
鬥笠大人淡淡一笑：“聽不聽隨你。”
霍休想了想，看向沈青雲：“帶他們出去吧。”
鬥笠大人麵無表情，實則九成神識都在觀察沈青雲。
沈青雲眉頭一蹙。
他就開始心驚肉跳。
沈青雲拱手領命。
他就如釋重負。
沈青雲帶人遠去……
他感覺上天為他關上了通往地府的大門。
“秦武知道神器分身，但隻要我利用得好，也不是沒有生機！”
沈青雲帶人出了南市後，他滋生此念。
南市口。
宣法隊眾人雙眼通紅。
麻衣不敢再看柳高升四人，隻能看沈青雲。
“沈哥，到底出了何事？”
沈青雲抬頭看看天色，再回頭看看戲台方向。
“麻衣放心，大人說過無事的，隻是……”
“隻是什麼？”
“隻是要趕時間。”
說完，沈青雲感應到了霍休氣血，想了想，邁步入南市。
“宣法隊散去，麻衣兄，聶判官，勞煩在此照看四人。”
“沈哥，你……”
“我去給那人提提速。”
宣法隊散去。
薛凝霜留下，和麻衣聶無情共同照看四人。
“沈……大人變了。”
她突然開口，打破了沉默。
麻衣將四人扶入無人的商鋪躺下，默立一旁發呆。
良久。
“沈哥沒變，隻是有些事，”強忍痛心和怒火，掃過如死人般的四人，麻衣悶悶道，“光靠腦子，始終意不平。”
離戲台三裡。
沈青雲感受到了戰鬥餘波。
“放心，有本王在，此地損失，會控製在最小程度。”
“有勞狼王前輩。”
沒從沈青雲臉上看到曾經的笑容，狼王心中微悸，下巴微癢，不再言語，繼續掠陣。
沈青雲繼續前行。
至二裡，他感覺踏破了一層虛幻的膜，眼前一花，又瞬間回歸現實。
“此乃幻殺之陣，專攻神魂，四境之下，必遭……誒？你……”
狼王傳音一半，戛然而止。
沈青雲有些尷尬，摸鼻子。
狼王下巴頓時就癢得令它不寒而栗。
“本王乾嘛要讓他尷尬！”
至一裡，腥風起，吹拂沈青雲。
戰場一片狼藉，戲台，觀眾席，商鋪化為灰燼。
地麵塌陷，最深處，足有丈許。
戰鬥中的二人，化身世間最靈活的蝴蝶，在血色空中跳出翩翩戰舞。
“局麵不相上下，此人這般強的？”
沈青雲狐疑，鎖定鬥笠大人。
鎖定瞬間……
鬥笠大人身形驟然一僵。
恢複真身的霍休雙眼大亮！
“等等！”鬥笠人厲喝！
半生殺伐的霍休，被二字中的義正辭嚴，吼得殺掌一偏，擦著鬥笠大人左臂而過。
秦武這邊，二人一狼皆懵。
生死之戰，楚漢修士喊等等？
還義正辭嚴！
“仿佛我不等等，吃虧的是我一般？”
霍休再如何聰慧機變，再如何老謀深算，此刻都搞不懂了，而再看鬥笠大人，一臉憤怒，無法言表。
“這小輩！”鬥笠大人不敢看沈青雲，卻敢指敢喝，“為何又回來了！”
秦武二人和狼王互視，麵麵相覷，忽而想起對方那句不傷及無辜的話，頓時無語。
“沒想到，此人這般講原則……”
霍休感慨。
初聞此語，他覺得可笑。
此刻回味，他有些欽佩。
“小沈，要不……”
“大人，我就看看。”沈青雲走到殘存的觀眾席坐下。
霍休看向鬥笠大人，笑道：“他實力尚可……”
尚可？
鬥笠人心中冷笑。
“爾等可殺我，不可壞我原則！”
狼王淡淡道：“本王護著他便是。”
霍休和沈青雲雙雙點頭，並拱手感謝狼王，隨後看向鬥笠大人。
鬥笠大人後背的汗，一層一層冒出來。
“若再堅持，怕要被識破，但若任他在此……”
那人手上拿著的，可是地府大門的鑰匙！
沉默少頃，鬥笠大人的演技，開始封神。
他扯下壞死的左臂，吞服丹藥，胳膊倏然重生。
“希望這小輩真的隻是看看，否則，嗬嗬，來吧。”
大戰繼續。
有狼王特殊護佑，沈青雲發絲都沒蕩起一絲，南市損失卻已擴散出三裡之地。
“嗬嗬，此人這般講原則，也算難得的人物。”
狼王還有心思和沈青雲吐槽。
沈青雲點點頭，若有所思打量膠著局麵。
“相比之前，大人稍稍占優，此人略顯局促？”
局促何來？
想了想，他再度凝視鬥笠人。
鬥笠人閃躲的身形，猛地出現半瞬空當。
“蒼龍枯手！”
霍休迸發氣血，化為龍爪，從天而降！
鬥笠人麵色大變，一符兀然出現，瞬間碎裂！
“替死符！”
一殺招，換一符。
局麵再度僵持。
“豎子可惡！”
鬥笠大人氣得三屍神暴跳，卻也知道不可能讓沈青雲不凝視自己。
“想要尋得機會逃遁，我必須無視他的凝……”
念頭未完，他神色猛變，攻伐之勢甚至都受到了影響！
霍休瞬間抓住機會，殺招再出！
“蒼龍槌！”
氣血巨槌，如龍遨遊，擦鬥笠大人腰間，帶出一片血肉！
“啊！”
慘叫中，鬥笠大人求生！
離體而出的血肉，儘數化為血遁之力，助其逃離霍休攻伐！
戰稍止。
霍休並未追擊，而是和鬥笠人一樣，看向沈青雲……身側。
沈青雲身側，左右各三顆頭顱。
“說六人，便是六人，”霍休讚道，“閣下不僅講原則，還講誠信，佩服。”
言下之意是——
能影響閣下你的，除此之外再無他物了。
接下來，我們可以公平一戰了。
說完，霍休還給了對方療傷的時間。
鬥笠大人再次吞服丹藥，閉眼，久久不睜。
他怕一睜眼，又有對天控訴沈青雲的衝動。
“剩下四人皆死！”
“神器分身虛影卻在！”
這說明什麼？
“前三人還有時間激活分身，後四人……”
死得之快，根本來不及激活識海內的神器分身虛影！
驚恐間，他聽到地府大門，被插入鑰匙的喪鐘之音！
“如今我唯一的生機，隻在他不出手上了！”
確定此點，鬥笠大人睜眼，嘴角扯出一絲嗤笑。
嗤笑表示不屑。
他想用嗤笑，阻止沈青雲再用外物影響自己。
“隻是看上去，這嗤笑有些畏手畏腳的？”
霍休狐疑，並未多想，繼續衝殺。
兩次變故。
霍休優勢又大兩分。
兩次變故。
沈青雲也已確定對方的心思，有些意外，更多的卻是不耐。
想了想，他緩緩起身。
緩緩起身，並未影響鬥笠大人。
但起身後，他快速伸了個懶腰，鬥笠大人再次受創。
狼王目睹沈青雲和鬥笠大人的遠距離聯動，開始沉吟。
沉吟還沒開頭，他猛轉狼首，再看沈青雲。
“哈！”
沈青雲開口出拳，力道不大，擊在無人處。
狼王再轉頭，看向鬥笠大人。
鬥笠大人仿佛在閃沈青雲的空拳，卻被霍休一道殺招，毀去初生的左臂。
狼王看沈青雲。
“我打！”
沈青雲側身，對空高踢，踢完大拇指抹鼻頭。
狼王看鬥笠大人。
鬥笠大人後仰躲腳，右胸卻被霍休重拳洞穿，大口嘔血。
“跳躍運動，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沈青雲雙腳開合跳，雙手在頭頂臀後啪啪啪。
鬥笠大人一陣騷操作後，四肢離體，丹田被毀，全身靈力紊亂。
“有朋自遠方來……”
沈青雲左手心朝天，劃天吟唱。
噗！
鬥笠大人下意識偏頭，又剛好撞上霍休左拳，爆開。
“你他娘是真會躲！”
狼王不敢再看這種顛覆認知的聯動，吐槽的同時神魂一顫，鎖住逃竄的神魂。
“哈哈哈，弱者才講規矩！”
一戰殺敵，霍休心中積攢許久的鬱氣得消。
他轉頭笑看沈青雲：“有朋自遠方來，說得好，半句呢？”
“有朋自遠方來……”
鬥笠大人的神魂，聞言恍惚。
這話，他剛聽到過。
“雖遠必誅。”沈青雲終於笑了，拱手道，“大人，敵人儘誅，如今可救治柳兄四人了。”
剛剛從最後一處戰場趕至南市的秦墨染，聞言頓步，全身僵硬。
她漸漸恍悟。
禁武司的路。
仙部大殿的走廊。
死得飛快的六人。
都是沈青雲的焦急體現。
卻隻是想儘快救治他們？
“隻是想儘快救治他們……”
心中不斷輕喃，秦墨染和沈青雲錯身而過，感覺……像是從哥哥身旁經過。
讀者老爺們，元子想提前請個假，明天可能要帶娃去動物園逛逛，回來的時候可能有些晚了，現在元子再寫一點，明晚回來繼續寫，不知道能寫多少，老爺們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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