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本以為《藥神》和《泰坦尼克》,是王朗和時飛鴻這兩個導演,作為獨立樣本開展的獨立幽默。
現在看來,林夏可能才是關鍵角色,她好像在搞一種很新的人類抽象閃耀時,專門在該煽情的時候搞幽默,抽象完了繼續煽情。
偏偏這麼一來還就讓這煽情更好哭了。
在即將沉沒的大船上,放棄求生的老夫婦,說著“你在哪我也在哪”,相擁而眠。
沒有上船希望的母親,安慰著自己的孩子,讓他們不再害怕。
傑克的小夥伴,也被迫和女友分開,生死關頭,姑娘最後選擇和家人在一起。
三等艙都亂成一團了,還有不懂語言的外國人在現翻詞典找路。
和他形成對比的是清國的方榮山,是露絲最後獲救方法的原型,剛上船的時候,他也在翻詞典找房間,現在已經熟練地找出路了。
這些鏡頭主要是為後麵的紀錄片埋個伏筆。
萬眾期待之下,打破規則的人終於出現,傑克直接一椅子撞開了柵欄,瞬間讓骨子裡就刻著“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華夏觀眾感到無比舒適。
此時的甲板上已經陷入了混亂。
之前貴族特意牽到三等艙來遛的狗已經沒了主人,到處亂跑。
樂手們演奏起了《地獄中的奧菲歐》中最有名也是最歡快的一個片段,也叫《康康舞曲》。
在地球上,這曲子最出名的版本可能是“來來我們都是菠菜,菜菜菜菜菜菜……”
寫的是天琴座奧菲歐,他的琴聲感動了冥王哈迪斯,讓妻子的亡靈能重返人間,他卻違反了諾言,最後回頭看了妻子一眼,妻子的靈魂永墜冥府,他隻能獨自回到人間。
這選曲既是以樂景襯哀情,也是在預示電影最後的結局。
即使露絲一個人前往地下,把傑克救了回來,最終還是隻有她一個人回到人間。
……
救生艇的規矩是婦女兒童先上船,為了露絲能活,傑克配合著卡爾撒了善意的謊言,讓露絲隻身一人上了船。
隨著煙火再次照亮她的臉,露絲心頭的火再次燒了起來,她不願意就這樣獨活。
在救生艇下降的時候,她從窗戶裡跳了回去,傑克也逆著人群衝了回去,他們再次在大鐘前相擁。
這一跳,就跳在了觀眾的心上。
人群陷入了最後的瘋狂,有人認命,也有人去扒拉出發的救生船,已經出發的救生船說什麼也不願意回頭救人。
一片亂象之中,神父在禱告著,精神上的安慰始終沒辦法變出一艘諾亞方舟。
傑克和露絲最後來到了初見時的桅杆,露絲已經絕望,他們錯過了逃生的時機,能死在第一次見麵的地方,她已經滿足了。
但傑克沒有放棄,露絲為了他放棄了兩次生還的機會,他無論如何都想要救她。
大船從中間徹底斷裂,這個沉船畫麵無比震撼,無論是掀起的像龍卷風一樣的水花,斷裂的大船,還是軲轆滾下去的一千五百人,在大海之中,都顯得如此渺小。
所有的影評人都被這一幕震撼了,堪稱是影史上的奇觀。
露絲爬上了一塊木板,傑克靠在旁邊,保護著她,就像貫穿全片的觀念:“我不會鬆開手,但能救你的隻有你自己。”
泰坦尼克號的死者大多是凍死而不是淹死,這裡就在回收自殺那場戲的伏筆了,很多人不知道低溫才是最致命的,但傑克知道,他還是把生的機會讓給了露絲。
他們在等著救生艇返回,然而並沒有船選擇返回,即使他們的家人還等在那裡。
隻有一艘船返回了,是五副駕駛的船,因為他的堅持。
這裡除了五副,同樣給了另一個人很短的鏡頭,那是唯一一個靠男扮女裝混上救生艇的人,是一個日本人。
但在曆史上,這個帽子卻被媒體扣到了中國船員的身上。
漂著的傑克和露絲還在等待著,就連一直在維持秩序的大副都已經死了,即使找到了漂浮物,還是凍死了。
關於那塊木板的大小,曾經有人做過實驗,證明可以讓兩個人浮起來。
這個大副的鏡頭就是在給暗示了,一方麵是傑克選擇百分百保證露絲的安全,不會去賭。
另一方麵,想活下去,就要有足夠的體溫和體力,比如在曆史上真實獲救的方榮山,他是半跪著,隻有手和腳在木板上,一個類似四點支撐的動作,讓他的體溫保持得很好。
但露絲顯然沒有這種體力,傑克隻能讓她全身都躺在木板上休息。
這樣一躺下來,木板的麵積就隻夠她一個人用了。
傑克的聲音已經凍得發抖,他還在安慰露絲:“你會活下去,會兒孫滿堂,很多很多年之後,死在溫暖的床上。”
“而不是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這種方式。”
他確實凍僵了,因為拍這段戲,他們幾乎在水裡泡了大半天。
雖然是溫水——如果是冷水真的會出人命,但錄影棚內的通風設備偶爾吹點風也讓他們冷的要命。
林夏也是一樣,NG好幾次,最後躺在木板上動一下的力氣都沒有。
她合理懷疑時飛鴻一直在NG要的就是這種狀態。
據說王家衛曾經讓劉嘉玲拖了三十多遍地才過,劉嘉玲一直不知道自己哪裡演的不好,後來才明白,王家衛要的就是那種骨子裡透出來的疲憊感。
看著氣息微弱的露絲,傑克繼續說:
“贏得船票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事情,讓我能夠遇到你。”
“你一定要賞我這份榮幸,活下去。”
“不管遇到什麼,不管多麼絕望,答應我,活下去。”
因為大半個身子泡在水裡,傑克的體溫更低,但他還是在鼓勵露絲活下去。
快要失去意識的露絲,雖然臉上的表情已經冷到變形,她還是顫抖地說:
“我答應你,永遠不會放棄。”
在這一幕感人至深表白之後,是一個堪稱恐怖的鏡頭,一具具凍死的屍體,都穿著白色的救生衣詭異地漂在水麵上,甚至還有抱著嬰兒的母親。
場麵極為安靜,人間如同鬼蜮。
曆史上,20艘救生船隻有一艘回來,導致落水的1500人,隻有六個人獲救。
唯一說服乘客,趕回來救人的五副大喊:“還有活著的人嗎?”
他一邊喊,船槳一邊從密密麻麻的屍體間隙中劃過,畫麵更魔鬼了。
完全喪失體力的露絲隻能麻木地看著星空,不成調地、呢喃地唱起了歌:“約瑟芬,登上我的飛行器,飛起來,我們一起飛上雲霄。”
這是他們的定情歌曲,也是她此刻的心願。
直到救生艇到來,傑克一直在守著她,大半個身子泡在水裡的傑克已經睡著了——
就連遠離水麵的臉上也結了冰。
露絲已經明白了,她也想放棄,陪他一起睡著。
但她不能,已經做了承諾,她就要努力活下去。
她用沙啞的聲音向救生艇呼喊著,但聲音實在太小,救生艇已經要往另一個方向走了。
露絲隻好起身,默默給了傑克最後一吻,隨著她的放手,傑克的身體徹底沉入海底。
還戴著被汙蔑偷盜留下的半副手銬。
他始終都沒有放手,但她現在決定放手了,為了活下去。
她沉默了一瞬,心如刀割。然後義無反顧地向前,沒有回頭,靠著救生衣狼狽地在冰冷的海水之中撲騰,拿到了大副手中的口哨。
這口哨是直接從大副的屍體上拿到的,但她沒有任何猶豫,直接吹響了它。
一聲、兩聲、三聲……嘹亮的口哨聲劃破夜空。
搜救的手電照亮她的臉,照出了她堅毅的眼神,生命的堅韌和那一瞬間的光芒。
……
若乾年之後,露絲已經是一個百歲老人,在一所小房子裡,有著漂亮的花房,和溫暖的陽光。
房間裡有許多她的照片。
曾經傑克和她說過的那些畫麵,痛痛快快喝啤酒、坐過山車坐到吐、像牛仔一樣騎馬,這些她都做到了。
她還做了更多,當演員、開飛機,讓自己足跡遍布全世界……
並不是帶著他的一份生命,而是帶著那份承諾,讓自己的餘生足夠精彩。
美人遲暮,電影裡也絲毫沒有避諱這一點,仍然給了這個百歲老人一個特寫。
昔日光滑的皮膚如今皺皺巴巴,唯一不變的是那雙亮得驚人的眼睛。
她的腳趾塗著紅色的指甲油,雖然因為年紀大了顫顫巍巍,卻也足夠靈活。
她獨自一人爬上了欄杆,就像當年在甲板上,夕陽西下的時候一樣,隻是護著她的那雙手已經不在了。
在夜色之中,她就這樣輕飄飄地拿出了海洋之心,然後把它扔到了海裡。
這是隻有她一個人知道的秘密。
即使經過太多鋪墊,觀眾還是在心裡驚呼,那可是海洋之心啊,就這麼水靈靈地扔了?
這裡其實有兩個結局,一個是露絲獨自一人在甲板上回憶著過去,偷偷扔掉海洋之心。
另一個是在所有打撈船的船員麵前,講完故事,探險家還摸了摸海洋之心,又滿懷敬畏地還給露絲,因為生命的價值和人間真情比石頭更重要。然後露絲扔掉,探險家狂笑。
這一版結局的說教意味實在太重,而且太理想化了。
這本就是露絲一個人的回憶,也應該讓她一個人去了結。
那些照片就是答案,第一張照片裡的露絲,相比於十七歲的她,年紀已經大了很多。
可見下船之後,她過了很長時間的苦日子,才拍到了這張照片。
可是日子再苦,她也沒有想過賣掉這顆鑽石,而是用自己的雙手乾活,靠自己的雙腳走遍世界各地。
她已經考慮了一輩子,是時候讓這條項鏈回歸原位了。
在恍惚之中,她又回到了泰坦尼克號,回到了大鐘之下。
所有認識的人都還在世,侍者為她打開了門,她進入了大廳,在所有人的祝福下和記憶裡的那個少年共舞。
頭頂白色的穹頂如此聖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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