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白不太會做菜,翻來覆去的就那麼兩樣。
在孤兒院裡的時候吃不到好東西,所以他對口腹之欲一直沒有追求,隻要能吃飽就行。
還是認識齊正則之後,他才慢慢知道原來同一種食材,也可以有那麼多種不同的味道。
原來吃飯的地方也可以不是那個狹小的過道。
番茄炒蛋被端出來。
傷口沒處理,現在少年走起路來還是一瘸一拐的。
齊正均皺眉,一半是因為許白的腿,另一半是因為他手裡的菜。
“又是番茄炒蛋?”
聽著青年聲音裡的不滿,許白微微垂頭,將盤子放下,又回去端煮好的麵。
隻有一碗。
被放在齊正均麵前。
齊正均眉頭緊緊皺著,他仔細打量許白的臉,想起這些天他早出晚歸,又發現他身上的衣服似乎是換了一件。
——在劉娟那裡換的,幸虧之前有次忘了將當做外套的襯衫帶回去,這回剛好用上,把被撕破的衣服遮擋住。
看著就是我見猶憐的樣子。
齊正均心高氣傲,他個高,站起來快要比許白高一個頭,故意居高臨下看過來的時候很有壓迫感。
“你不會背著我哥在外麵找彆的男人吧?”
許白抬頭看他。
許白:【記住這句話。】
往後所有紮向心臟的刀都有跡可循,六兒跟著許白,知道這一位最擅長的就是在各種出乎意料的時候埋下種子。
等到無可挽回的那天,再看,種子已經成了參天大樹,完全沒辦法拔除了。
六兒:【這些都是局裡教的?】
許白:【噓,彆問。】
眼睛裡水光粼粼,裡頭全是不可置信和悲傷。
“嘁。”
齊正均不自在的偏了點兒頭避開他的視線,“雖然我瞧不上你,但我哥他對你是真心實意,現在他出事,我有義務盯著你。”
他眉目偏銳利,下頜繃起,喉結微動,眼神重新落回許白臉上。
“……”
這樣的目光下,少年伸出手來,想要打手勢。
齊正均坐回凳子上,伸手拿起筷子,挑挑已經開始坨的麵,把番茄炒蛋全倒進去。
“我看不懂,你不是能說話?”
許白嘴唇張開一點,但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音,齊正均就把那碗拌好的麵往外一推,暴躁的罵了聲,筷子也重重拍在桌子上,“聾子你故意的是不是!”
鹹到了一定程度就會變成苦。
齊正均舌根發麻,他心裡麵本來就有氣,這下更是壓也壓不住。
六兒:【齊正均的好感度降了,從20直接到了-1。】
0以下或者好感度無波動的時候不會有任何提示,所以從進入世界開始,提示音就一直都沒有響起來過。
許白:【沒事,還能再降呢。】
“啊!”
少年發出一點慌亂的氣聲,手臂被齊正均緊緊攥住,下巴也被大手毫不留情的鉗製,年輕男人的瞳孔裡似乎燃燒起了兩團火,咬牙切齒一字一頓的。
“樂知,或者我該叫你‘嫂子’,你沒有辦法跟我哥結婚,但是現在,我哥還沒有醒過來,你就應該時時刻刻去守在他身邊!”
“可是你呢?”
齊正均冷笑,“我來的這些天,從早到晚,你守了他幾個小時?”
“虧他那樣真心的對你,從來都最聽話的那麼個人,甚至為了你不惜跟爸媽吵架——他是齊家定下的繼承人,本來有大好的前程。”
“嫂子。”齊正均跟許白幾乎臉貼臉。
這兩個字從他口中吐出充斥著嘲諷意味,“如果不是車禍……”
“對不起……”嘶啞磕絆的聲音響起,許白狠狠掐著自己的手掌,眼淚一滴一滴往下落,不少都掉在齊正均手上。
齊正均能察覺到手下的身體在不正常的、近乎痙攣的顫抖。
“對不起……對不起……”
許白什麼也說不出,他自己都已經認定了,這確實是他的錯。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的一通電話。
齊正則就不會半夜從公司往家裡趕,如果他不回來,就不會被那輛車撞上。
也就不會……躺在醫院裡昏迷不醒。
……
樂知這具身體有點幽閉恐懼。
出事那天是他回齊正則租的房子,手裡拎著買的菜和零食——那個時候少年還是高高興興的。
齊正則把他當做小朋友,會給他列要買的零食,倆人經常一起窩在不大的沙發上看電視,擁抱,接吻。
尋常情侶一樣甜蜜平淡。
進電梯的時候猶豫了一下,但還是進去了。
裡麵沒人,他將身體貼著牆,冰涼讓少年覺得不算太難捱。
屏幕上的數字不斷跳動,少年在心裡安慰自己:馬上,馬上就到了,馬上就到了,再堅持一下,堅持一下……
手裡的塑料袋被捏出了簌簌的聲音,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從這個密閉的空間裡出去。
還有兩層,還有一層。
電梯轎廂突然劇烈顫動一下,接著,連帶屏幕都熄滅了。
心跳越來越快。
拎著的東西“啪嗒”掉在地上,嘴唇顫抖,空氣仿佛被完全抽空,隨著時間流逝,少年人慢慢蹲坐下來,幾乎癱軟的沒辦法做出任何動作。
“啊……”
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有工作人員發現電梯裡竟然困了人,於是轎廂中傳來聲音,“彆怕,喂,可以聽到嗎?”
“我們已經在對電梯進行搶修,預計5分鐘就可以恢複運行,喂,喂?”
耳邊一片嗡鳴。
他下意識的發出點聲音,示意自己聽到了,但冷汗已經打濕了衣裳。
轎廂內的燈光變得微弱,漸漸喪失了時間概念,隻知道身體越來越冷,心臟跳動越來越快,呼吸越來越艱難。
手機響起來。
沒想到竟然還能有信號。
多虧了這點鈴聲喚回了他一點理智,顫抖的手捏住手機,亂晃的瞳孔勉強看清上麵的字。
是男友打過來的。
男人聲音裡帶著很明顯的歉意,柔聲道,“小樂,我這邊臨時有個項目會議,國外的項目,有時差,今晚上不要等我了,你自己先睡,明天早上我帶湯包回去。”
“信號好差,小樂你能聽到嗎?”
“……小樂?”
聽到齊正則的聲音,少年再也壓抑不住,胡亂急促的呼吸和哽咽一齊爆發出來,甚至發出一聲近乎崩潰瀕死的尖叫。
“小樂?小樂!”
“怎麼了?”
“……喂!小樂你說話!”
“你現在在哪兒?我馬上回去!喂!——”
後麵所有的記憶都一片混亂。
像是場噩夢一樣。
如果真的隻是場噩夢就好了。
許白睜著眼,那雙眼隻是呆滯的流淚,叫齊正均不自覺的鬆開手。
“彆哭了。”齊正均咬著牙,克製著想給他扯張紙巾的衝動,“有這時間還不如去看看我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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