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白看了一場變臉大戲,嘴裡“嘶嘶哈哈”的表示震驚。
同時也因為這“倆人”對自己的忽視十分不滿,於是懷中的鮫人弓起脊背來發出一陣抽搐。
六兒覺得他幼稚,但還是十分配合的幫著他捅了捅頭上的光環。
“乖乖!”裴旭顫抖著去摸鮫人的臉。
滾燙的灼人。
身體因為發熱虛脫而不停的顫動,魚尾下意識拍打幾下座椅,然後軟綿綿的垂下去。
裴旭摟緊了他,到家就飛快的抱著將鮫人放在已經蓄好了海水的水池當中。
冰涼的海水對於現在高熱的許白來說完全就是折磨,隻覺得冰冷的水流像是一根根針紮紮在身上,讓他一邊嗚咽一邊躲避。
裴旭接住了那滴眼淚。
不是珍珠,而是眼淚。
圓潤的一顆水液在裴旭掌心停留片刻,才慢慢凝結成一顆珠子。
不像是珍珠。
裴旭一隻手摟著許白,另外一隻手下意識的收攏,那顆眼淚不費什麼力氣就被捏碎了,
隻是凝結出來個空殼,一捏就全碎在掌心。
裴旭止不住的開始發抖,他突然想起來裴恂曾經說過的那幾句話。
你取他的鱗片沒有用處。
隻有他愛的人取出來的鱗片……
當時,當時還是小孩兒模樣的鮫人仰著稚嫩漂亮的小臉,一隻手拽著他,另外一隻手很艱難的抓住了在陽光下波光粼粼的鱗片。
用力一扯。
把一片鱗片完完整整的扯下來。
明明痛的額頭上全是汗水,臉色也是蒼白的近乎透明,還是彎著眼睛努力的笑著遞過來。
這是給救命恩人的禮物。
這也是裴旭誕生以來收到的第一個禮物。
他生來就是黑的。
誕生於黑暗,渾身包裹著惡意,對所謂的“純粹”嗤之以鼻。
遇見鮫人那天是裴家父母車禍當天。
裴旭兜裡揣著那把劃破車胎的小刀。
然後就遇到了一隻因為吃貝殼而擱淺在岸上的蠢東西。
本來他隻是覺得有意思,可他對上鮫人的眼睛隻覺得漂亮的過分,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拖著這“怪物”到了淺海。
他救了他。
就因為這個,竟然還願意扯下來一塊那麼漂亮的鱗片。
裴旭接過去的時候隻覺得掌心發燙,連帶著身體也發燙。
“乖乖。”男人叫了一聲,他抱著許白下了水,將自己的身體當做支撐,將毫無意識的鮫人固定在身上。
“那鱗片我一直好好留著呢。”到現在了還在閃閃發光。
裴旭一遍一遍撫摸著許白的眉眼,在蹙緊的眉頭和抿緊的嘴唇處反複流連,“後來……後來裴恂完成了願望,我就被迫沉睡,隻有在遇到你的時候……沒想到我會再遇到你……”
後來的許多個晚上,裴旭都會趁裴恂熟睡占據他的身體,跑到海邊去跟鮫人見麵。
“我說我叫裴旭。”裴旭將許白的頭發往後撥弄,苦笑道,“我那時候很想聽你叫我的名字……我知道,我隻是一個隨時都會消失的人格——”
裴旭是個壞蛋,是個殺人犯,但他愛上了鮫人。
從看到那雙剔透的眼睛開始。
或許,越是肮臟的人,越容易被純粹吸引。
裴旭把頭俯下來,他緊緊抱著鮫人,讓軟綿綿的身體把所有力氣都完全托付到自己身上。
天漸漸暗了,有月光柔和的灑下來,裴旭看了一眼窗外,發現那裡已經是光禿禿的一片。
許白:【六兒!】
他很嚴肅的開口,【有個事兒我想征求你的意見。】
六兒直覺他這張嘴裡說不出什麼好話,但偏偏每次都會被騙到,【你說。】
許白:【你能不能給我變兩條腿?】
六兒:?
這個世界都快結束了,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突然提出要求?
【那個……】許白嘿嘿一笑,有點羞澀的對對手指,【鮫人不是雌雄身體構造一樣嗎,我想試試變成腿之後跟攻略目標嗶——】
【就是嗶——】
六兒開了消音,並且冷漠的屏蔽了他的不合理訴求。
許白:【但是我本來是要會唱歌的!】
他憤憤不平,【我來這個世界以後一次都沒唱過,你這個算不算虛假宣傳?總要給點補償吧!】
六兒:【哦。】
它悄悄看了看被消音的那些字,好像開始理解為什麼隔壁的同事叫它四大皆空。
不理解,儘量尊重。
冷漠的態度讓許白不太高興,攻略目標緩慢增長的好感度也叫他歎氣。
反正沒人能治鮫人的病,就算他現在死掉也不是不可以,但死掉就要重開。
“哎。”許白歎口氣,手臂胡亂的掙紮一下,手肘打在裴旭肋骨上。
力道不大也不疼,裴旭在海水裡泡著,泡的皮膚都開始刺痛腫脹,終於感受到鮫人稍微有了些反應。
裴旭哪裡都是僵硬的,隻有被鮫人依舊發燙的指尖掐進去的那塊皮肉還是活人的柔軟。
“唔……”鮫人又發出微弱的哭音,身體在有意識之後就一邊哆嗦一邊緊緊的繃起來,眼睛微微張開一點,長睫毛下是一雙黯淡無光的瞳仁。
他還是恍恍惚惚的。
月光灑在身上,仿佛馬上就要變淡消失似的。
“……花……”
裴旭沒聽清他在說什麼,於是小心的用一個彆扭的姿勢將頭伸過去聽。
“花,香……”
隱約又聞到了那股馥鬱的玫瑰花香。
許白勾起一點嘴唇,露出個很淡的笑、
裴旭又問了一次,“乖乖,你說什麼?有沒有好一些?”
裴恂知道許白說的是什麼。
他在黑暗當中顫抖,自以為乾涸的淚腺驟然酸的厲害。
【裴恂好感度:85】
裴旭感覺到有東西順著臉頰滑下來,流到唇邊一嘗,又苦又澀,是眼淚。
裴旭頭一次知道眼淚是這個味道。
細聞就什麼都沒有了,鮫人又掙紮了好一會兒,才終於把渙散的眼神攏起來。
眼神投過來。
“……我有話要問裴恂。”又低又輕的幾個字。
鮫人不能理解為什麼他們能夠共用同一個身體,但他仍然固執的記得他最牽掛的事情。
一直在問,一直沒有得到答複。
裴恂能聽得見。
他逃避一樣躲在一片黑暗當中,對自己“事業”的信仰正在左搖右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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