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對於許白來說不高，他把手肘支在床邊歇口氣，這才小心翼翼的把頭往裴恂那邊湊。
裴恂渾身肌肉繃緊，握著槍的那隻手等待著鮫人下一個動作。
“裴……”
是一聲很小的歎息，接著，冰涼的手指摸上了他的眉頭。
幾乎就是瞬間，裴恂從床上跳起來，槍口頂在了鮫人眉心。
那裡有塊還沒愈合的、因為他而受的傷。
“嗚！”
許白驚恐的瞪圓眼睛，不知所措的定在原地。
黑暗當中許白看的很清楚，裴恂看過來的眼神更加凶狠……就像是鯊魚要撕碎獵物時的眼神，他的身體不受控製的微微發抖。
裴恂不知道鮫人究竟是要來做什麼，他不敢冒險，也不想拿自己的命去賭。
燈全被按亮，刺眼的光叫許白慌忙閉眼，眼尾紅著墜出兩顆淚珠，掉在地上啪嗒一聲。
目光相對，裴恂被許白眼中的悲傷一刺，不由自主的彆開眼神，令人窒息的沉默在兩“人”當中蔓延。
許白不明白，裴旭的目光和手中這個東西都讓他感覺到恐懼。
每當他感覺到恐懼的時候，都會不由自主的想——救命恩人真的是這樣的嗎？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裴恂先把槍放下了。
他伸過手，第一次主動抱了許白，將他整個都帶到了自己床上。
槍抵住的時候沒輕沒重，額頭的傷口又流了點血，周圍也發腫。
裴恂伸手輕輕碰了一下，“對不起。”
“……我不會，傷害你的。”滿含著悲傷的眼睛望過來，清脆的聲音變得有些嘶啞，他其實哪裡都疼，心裡也委屈。
鮫人不是沒有情感，他剛弄懂了自己對救命恩人是“喜歡”，結果就接連受挫。
昏昏沉沉的痛了很久，好不容易醒過來就想著能過來哄裴恂，路這麼遠，他又害怕，鼓足了勇氣才見到他的，可是竟然會這樣。
裴恂撫摸著許白的頭發，家裡每天都有保潔來打掃，很乾淨，隻不過手掌和手肘都紅的快要破皮。
“對不起。”裴恂寬大的手掌擠進許白的指縫，與那隻手緊緊扣住，“原諒我，好不好？”
鮫人當然會原諒他。
鮫人永遠都會原諒自己的救命恩人。
許白開始掉眼淚，珍珠被裴恂接在手裡，他憐愛的看他，“彆哭，不要哭。”
“你剛剛那樣，我害怕。”許白用另外一隻手去拽裴恂身上的襯衫，這一次裴恂沒有阻止，隻是聽之任之，手裡的珍珠已經攢了一把。
太多了，還有一些滾落到床底下，尋找起來都很難。
“在水裡的時候，我也害怕。”
鮫人的呼吸聲變得沉重，身體也在發抖，裴恂將珍珠隨意塞在抽屜裡，緊緊的抱住了自己的研究樣本。
“我隻是想再……親一親，盒子裡麵都……”許白把自己的舌尖露出來，裹著涎水一勾，“之前做的不對，我想……”
裴恂愣了下，隨即就想起來電視裡演的，當時狗血劇的男人和女人確實吻的難解難分，甚至還伸了舌頭。
“裴……你不要生氣。”
【裴恂好感度：35】
許白隻字不提自己當時差點兒要把裴恂頭發揪下來一大把的事情。
畢竟自己隻是一條不諳世事的小鮫人，偶爾控製不好力度也是正常的嘛！
鮫人眼睛裡小心翼翼的討好也被裴恂捕捉到。
裴恂心情複雜，他明確知道自己就是為了驗證那個實驗結果，這條魚最終隻會成為犧牲品，但又不由自主的被鮫人某些動作撥動心弦。
裴恂本質上是一個挺缺愛的人，許白能看出來。
前二十多年他嚴肅古板慣了，一旦出現個能打破常規的東西，裴恂其實是難以抗拒的。
“我沒有生氣。”裴恂答，他試圖把自己的手從許白手裡抽出來，可是動了幾次都沒能做到，隻能抬起頭來，“不走，我去拿藥，額頭都腫起來了。”
依賴的意味很明顯，裴恂輕笑，身上所剩不多的陽光感都散出來，叫許白更深的往他懷裡鑽。
“乖乖，先處理傷口。”
裴恂自己都想不到，他竟然會這樣溫柔的跟人說話，彆說是不是樣本，連對跟他待在一起時間最長的朋友都沒有這麼好的脾氣。
還“乖乖”，惡心的隔夜飯都要吐出來。
許白臉仰起來，眼睛裡重新又亮起來，像是揣了小星星，“叫，我什麼？”
“乖乖。”稱呼脫口而出，根本沒過腦子。
鮫人愣了，他咬咬嘴唇，開心的露出排潔白牙齒。
是他！這回肯定是了！
不管是表情還是眼神，還有這兩個字，救命恩人也曾經這樣叫他。
更多的細節像是被戳破的泡泡，“啪”的碎開。
因為互相聽不懂，救命恩人又沒辦法模仿鮫人發出的聲波，於是就開始給鮫人取名字。
取了好幾個，鮫人都不滿意，最後靈機一動，就叫了這個，那時候鮫人聽不懂啊，但是就覺得口型好看，又仿佛是兩個相同音調，稀裡糊塗的就點了頭。
裴恂被興高采烈的許白壓在身上，兩個人貼的更緊，眼睛彎彎的眯起來，乾燥的頭發搔在裴恂臉上，有些癢。
“救命恩人！”
裴恂愣了一下，心臟湧上一點兒不太容易被察覺的苦麻，笑著答應，“嗯。”
床單都被倆人弄的皺皺巴巴，裴恂終於將這條魚從身上撕下來，去拿了藥水和棉簽。
回來的時候許白乖乖的坐在床上，眼睛跟著裴恂滴溜溜的轉。
藥水擦在額頭上微微刺痛，擦了額頭又擦胳膊，裴旭將他整個看了個遍，發現了許多青紫的磕碰，歎口氣。
“我喜歡你的。”許白指尖去碰裴恂青筋凸起的手背，一點一點勾著那根脈絡。
裴恂手依舊很穩，玫瑰花的香氣突然就撲進來，甜膩，但並不叫人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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