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爺還不知道自己得了什麼病,真的以為住院隻是在等某一項檢查結果。
隋遠問了問醫生,說想帶許白出去一趟。
這個病主要是怕外界感染,但看看現在的情況,又叫來了德高望重的教授給看片子和檢查單。
最終還是決定讓許白暫時出院一天。
隋遠給小少爺看了轉賬記錄,“阿姨很想見你,小澄,你去安慰安慰阿姨,好不好?”
當然好。
許白看著後麵的那幾個零泣不成聲,吊針被拔掉了,手背上全是青紫的針眼,針眼周圍還有彌散樣的瘀腫。
他伸出手抱了隋遠的脖頸,溫熱的呼吸噴灑下來,眼淚也滴在他脖頸上,“謝謝,謝謝……”
他從前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被一個暴發戶養出來的小廢物吸引,可現在,被那兩隻纖細胳膊抱住的時候,被眼淚滴在身上的時候,隋遠突然就明白了。
是因為小少爺身上有濃烈至極的感情,赤子一樣天真赤誠,愛誰,就會願意把心掏出來給他看。
隋遠很羨慕。
隋遠從來沒有這樣的感情。
於是隋遠也回抱他,手順著脊柱撫摸下來,是單純的安慰意味。
“你想要什麼?”許白問,他往後退開一點,發白的嘴唇試探性的往前湊,“要睡我嗎?”
隋遠心裡綿延開一種疼痛,嗓子發澀,“沒有,小澄,你好好養身體,明天我帶你去見叔叔阿姨。”
第二天小少爺的精神果然好了很多,像是有盼頭了似的,醒的也早。
隋遠時刻聽著他的動靜,幾乎是他動的同時也就坐起來。
“我想起來,好像沒有衣服。”他有些忐忑,慢慢的坐起來,準備下床的時候雙腿發軟,差點又跌回去。
“……怎麼這麼沒力氣?”
隋遠雙手攥成拳頭,臉上毫不在意的笑,“躺了這麼久,骨頭都酥了,能站起來就不錯。”
“哼。”心情真的格外好,小少爺又撿回來當年的驕傲矜貴,手腕伸出來一晃,“要不是你像是栓狗一樣栓我,怎麼可能會把我氣成那樣!都是你的錯!”
隋遠恍惚一下,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捧著人家的臉開始道歉,“我錯了。”
態度好的不正常。
男人眼睛裡曾經的那些陰冷好像突然就褪下去,“小澄,你再叫我一次‘好學生’,行不行?”
小少爺覺得隋遠這個要求很奇怪,他臉上的神態也怪。
但他幫了自己家,隻要不是太過分的要求都應該答應的。
於是點頭,隋遠扶著他下地,叫他自己站穩之後就往後退,看起來像是要完全複刻那天的場景。
許白小腿抵在床邊,就跟那天一樣露出壞笑,伸出手來擺,嘴裡叫,“好學生!”
【隋遠好感度:90】
隋遠一步一步走過來,這次將許白完完全全的摟在懷裡。
小少爺感覺到隋遠竟然在發抖,更奇怪了,於是他乾脆也學著方才隋遠安慰他那樣,手臂環繞過去撫摸撫摸男人寬闊的肩膀。
衣服隋遠已經給準備好了,見爸媽又不用穿的特彆正式,但沒叫穿短袖,寬鬆很有垂感的圓領長袖衫加上卡其九分褲,甚至鞋子都是新買的。
是小少爺最喜歡的那個牌子的最新款。
衣服是自己換的,許白看著胳膊上大大小小的瘀痕歎氣,【唉,太明顯了。】
六兒:【宋澄會以為是自己不小心磕到的。】
他不會懷疑到那種可怕的病上。
隋遠本來還怕許白會問,結果他就隻是快快樂樂的換上衣服、穿上鞋,在鏡子麵前照了照。
小玫瑰記吃不記打,稍微對他好一點兒,從前的事情就仿佛全都能忘了。
隋遠看他這樣,心裡的石頭稍微放下一些——這樣很好,一直保持這樣就好。
車上的時候,許白還是在不停的看自己的臉。
“隋遠,我是不是臉色不太好?”他咬咬嘴唇,試圖讓它更加紅潤,“紅綠燈了!你看看我嘛,行不行!”
“彆咬嘴唇。”隋遠生怕他把嘴唇給咬破,“挺好的,見叔叔阿姨而已,怎麼比見公婆還緊張?”
這本來是一句玩笑話。
但小少爺本身就是個記吃不記打的,現在想一圈下來又覺得隋遠似乎還不錯。
六兒:【不對,上次你還特地跟隋遠強調說除了結婚什麼都答應他呢!】
許白:【人嘛,善變很正常啦~】
小少爺天天跟隋遠在一起,全部的生活都圍繞著隋遠展開,隋遠又不停的在“幫助”與“威脅”之間搖擺,感激同樣也會刺激快樂激素分泌,產生感情就在情理之中。如果非要比較,這有點類似於PTSD。
最重要的是宋家,隻要能保住宋家和爸媽,小少爺就是高興的。
許白:【宋澄現在隻能依賴隋遠,身邊又沒有其他人。打個比方,就像咱倆!咱倆要是突然解綁了,你肯定也覺得難以接受,一個道理。】
六兒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卡了下,電音“滋啦”一聲。
車一路開到了醫院。
許白拽拽隋遠的袖子,“媽媽到底是什麼問題?你現在還不能告訴我嗎?”
隋遠想一直瞞著,他其實也怕小少爺承受不住,但醫院裡的標識很明顯,許白的臉隨著往裡走變得越來越蒼白,隋遠不得不停下來捏住他的肩膀,微微俯身凝視他慌亂的雙眼。
“你知不知道有種癌症被稱作‘幸福癌’?幸運的話都不用做手術,因為那些癌細胞很懶,一輩子都不願意動彈一下。”
許白臉上露出茫然又驚恐的神色。
“阿姨得的就是這種。”
許白又在出汗了,隋遠用紙巾給他擦了擦,小少爺一直體寒,很難流汗,現在也是因為病了的關係,稍微動動或者是情緒大了就會汗流浹背。
隋遠怕他承受不住,於是手臂一直扶在他後腰。
卻沒想到許白隻是震驚慌亂這一小會兒,很快就恢複過來,攥著自己的手指平複呼吸。
“……沒事。”小少爺嘴唇還在抖,但眼睛是亮的,“這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呀,我可是宋家唯一的兒子,媽媽病了,我怎麼能不知道呢!走吧,讓本少爺也當一回家裡的頂梁柱。”
喬蔓在普通病房,宋輝說了具體位置。
許白推開門進去的時候,護士正在給她紮針。
喬蔓又憔悴了一些,整個人看起來了無生氣,一動不動的盯著窗戶看。
“媽媽!”小少爺很清脆的叫了一聲。
護士鬆口氣,不知道為什麼,今天這針格外難紮,不過好歹最後是給紮進去了。
宋輝在陪床,聞聲轉過頭來。
許白先過去抱喬蔓,小心的避開紮針的手臂,噘起嘴在女人臉上“叭叭”親了兩口,“我好想你呀!”
喬蔓擠出笑來,並不好看的笑反而跟哭一樣,“寶貝——”
她有很多很多話想說,但卻好像都給堵在喉嚨裡了似的,隻是擠出來一聲有點沙啞的嗚咽。
隋遠站在門口,宋輝站起來,請他一同到外麵去,給母子倆留了單獨的空間。
喬蔓終於哭了,她一隻手摟著她的寶貝,哭的很淒惶。
她不怕自己死,她怕的是自己死後,兒子傷心難過,又沒人能照顧他。
如果宋家還跟從前一樣,許白相信她會毫不猶豫的編造一個謊言,哪怕叫兒子恨她也好,總歸是能留下點兒什麼的。
讓孩子這一輩子衣食無憂就是喬蔓的心願。
她從來沒想過讓小少爺成才,更不要叫小少爺吃苦。
可是——
“彆哭。”許白伸手去擦喬蔓的眼淚,“媽媽彆怕,還有我呢,我也是個男人。”
小少爺收起自己所有的任性驕縱,“答應我,一定要特彆特彆堅強,因為如果,如果媽媽堅持不下去的話——”
眼眶包不住的眼淚墜落,“我也堅持不下去的。”
六兒好像明白他為什麼想保宋家夫婦的命了。
隻不過,在許白離開以後,宋輝和喬蔓真能生活如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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