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8章定朝堂

趙禾弑君之事發生的很倉促，所有人都沒有防備。

待殿內朝臣正式拜見新任國君萬象之後，山鄞已然隕滅。

半日之後，萬象與眾臣商議萬山鄞後事處理事宜之後來到母親寢宮，卻發現萬元薩身穿整齊的皇後袍服安然躺在玉棺之內自戕。

玉棺旁為萬象留下一封遺書，言辭簡短，字裡行間除了對萬象的叮嚀以外，唯一的要求就是命萬象將自己與山鄞合葬。

萬元薩這一生也算頗有傳奇色彩。

年輕時因感‘南明離火’之氣而自孕，飽受閒言碎語與白眼嘲弄，後來否極泰來遇到了一生摯愛山鄞，從此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算是有個不錯的結果。

萬象心中悲慟至極，雖然早在見麵之初就發現母親眼中的死意，卻沒有料到這一天會來的這麼快。

由於國勢萬分危急，山鄞及萬元薩的後事一切從簡。

僅僅三天時間，國君山鄞駕崩及新君萬象繼位事宜便已塵埃落定。

經眾臣商議，山鄞諡號‘湣明王’。

所謂的‘湣’字代表在位時國家和個人遭遇劫難的意思，此諡號有同情之意。

朱雀大殿之中。

萬象高坐王座之上，她沒有改換國君袞服，而是依然穿著自己那一身金紅烈焰翻卷飛騰的袍服。

看上去，就像一團火焰在王座之上湧蕩。

猙獰鬼麵置於扶手之上，萬象望著下方八百多肅然而立的朝臣。

趙禾弑君那一日，並非是大朝會，故此隻有一些有國事需要商議的朝臣在殿中。

今日是新君登基後的第一次大朝會，滿朝文武皆上殿麵君。

萬象先是命禮官將山鄞臨終前托付的事情講述了一遍，又將山鄞傳位於萬象的聖旨於眾臣一一過目。

等殿中文武眾臣躬身拜見之後，萬象轉目望向太尉金粟。

“太尉，當日趙禾入殿弑君，何故無人能夠阻攔？”

王國三公九卿體係中，‘太尉府’主管王國武將一係。

‘郎中令’掌宮廷禁衛，‘衛尉’掌宮門禁衛，此二職均歸‘太尉府’管轄。

那一日趙禾弑君之時，衛尉蘇元乾與百官之首的左丞相皆被趙禾所殺，所以此刻萬象直接向太尉金粟質詢。

金粟踏出朝臣隊列，肅然回複道：

“陛下有所不知，四個月前，三軍總帥石敢當在北線遭受偷襲而重傷。

消息傳回之後，‘湣明王’於祖廟之中向峭祖稟報此事，後峭祖抽調國都精銳前往北線作戰。

為了峭祖的安危，宮室內的大半精銳都被峭祖帶走，這才導致三日之前趙禾在朱雀大殿橫行時無一人是其對手。”

略做停頓，金粟接著道：

“西、北戰線戰事緊張，朝中能戰之人儘皆趕赴兩線效力。

如今滿朝武將儘是耄耋老朽之輩，連一個將‘三脈七輪觀想法’修煉至第七層的都沒有。

本以為宮室之內有著層層防護是最安全的，怎料想趙禾突然謀逆，在殿內大開殺戒，致使‘湣明王’與諸多朝臣慘遭毒手。

此乃‘太尉府’之過，臣身為‘太尉府’執掌，麵對慘案卻無力阻止，再無顏高居朝堂之上。

臣請陛下乞賜骸骨，願歸卒伍！”

金粟說著，脫帽躬身向萬象行禮。

緊接著又有兩百多朝臣紛紛走出官員隊列，一個個將官帽摘下托於掌中，齊齊高聲開口。

“臣等乞賜骸骨，懇請告老！”

其餘殿內眾臣無不神色大變，太尉金粟這是要辭官啊！

如今國勢危急，萬象剛剛登基，對朝中大小事宜尚不了解。

加上左丞相元薑及數十名朝臣被趙禾所殺，數十個重要職位出現空缺，連日常運轉都出現了滯澀。

朝中此時正是需要老臣出麵予以穩定局麵的時刻。

太尉身為三公之一，在元薑隕滅之後，他便是朝中百官之首。

可偏偏太尉在此刻突然提出辭官，這不免令眾臣心生疑慮。

有部分朝臣忽然記起三日之前太尉金粟被萬象趕出朱雀大殿的情景，心中有所明悟。

或許太尉便是以此來向萬象彰顯自己的權威。

麵對太尉金粟及那兩百多名武將的請辭，萬象伸手將扶手上的猙獰鬼麵覆在臉上。

刹那間，有一種無形的壓力湧入殿內眾臣的心中。

萬象淡然道：

“還有何人要請辭，一並站出！”

清亮如鳳鳴一般的語聲在殿內悠悠回蕩。

殿內眾臣悄悄打量四周，卻不見再有一人開口。

萬象等了片刻，見王座之下無人回應，凝聲道：

“既然眾卿自認無力承擔國事，吾也不願加以強迫。

眾卿之請求.”

萬象略做停頓，語氣鏗鏘有力地道：

“準了！”

此話一出，滿朝文武大臣無不大驚失色。

這可是兩百多名九卿朝臣，一旦這些人辭官，王國的正常運轉都會出現問題。

就連那請辭的兩百多名官員也都難以置信地抬頭看著萬象。

自己等人可不是真的要請辭啊！

“陛下！請三思！”

“陛下！不可”

萬象話音剛落，便有十數名官員出列，急迫地向萬象申告。

萬象鬼麵之下的雙眼閃過兩道金紅光芒，大殿之內登時便有一股灼熱的氣息出現。

正在勸解的眾臣感受到壓力，當即住口不言，嘈雜的大殿立刻沉寂下來。

片刻後，萬象清亮的聲音再次響起。

“奉常令！”

九卿之首的‘奉常令’辛傳出列站定行禮。

“臣在!”

‘奉常令’掌管宗廟禮儀，官員升遷罷免，‘禮官’便屬於‘奉常令’下屬。

萬象開口道：

“擬旨

今日請辭官員之官職由其所在的各部各司之副手暫時擔任，優者升任正職，不足者罷免，重新選用良臣！”

辛傳神色一凜，躬身領命。

“臣遵旨！”

萬象又道：

“廷尉府！”

這一次殿內卻無人應答，但朝中眾臣的目光儘皆看向那出列請辭的某些人。

‘廷尉府’歸屬武將一係，此刻‘廷尉府’三司主官皆在請辭之列。

見殿內無人應答，萬象再次開口道：

“禦史大夫何在？”

禦史大夫同樣為三公之一，主要職責是管理圖籍、奏章，監察文武百官，素來唯國君之命是從。

聽聞萬象傳召，禦史大夫鐘緯踏步走出隊列，高聲道：

“臣在！”

萬象漫聲道：

“清查今日請辭的官員，清者送返歸鄉，賜匾彰顯功績，餘者按律治罪！”

此言一出，殿內文武群臣心頭皆是一緊。

‘要變天了啊！’

隻從萬象的這一條旨意，便能看出萬象的行事風格。

“噗通.噗通.”

十數名請辭的官員腿腳一軟癱倒在地。

越是國勢危難的時候，越是有機會上下其手。

‘朱雀王國’數十年來與‘離魂山’、‘萬靈部落’征戰不休，每日裡調運的資源不知道有多少。

而作為主管武將體係的官員，他們是最容易在其中做手腳的。

禦史大夫鐘緯雙目中閃過一道冷光，沉聲道：

“禁衛何在，速將請辭之人帶離此處！”

“喏——！”

原內庭禁衛統領因護衛失職已被罷免，新上任的內廷禁衛統領回應一聲，微微擺了擺手。

六十名頂盔貫甲的內廷禁衛當即衝到殿中，將兩百多麵色驚惶的請辭官員帶離朱雀大殿。

金粟麵色難看地隨一眾官員離開，一顆心落到了穀底。

這些人都是被他蠱惑、威脅、利誘，才會在今日與他同進共退。

若是能夠逼迫新君萬象退避，今後朝中大權自然儘掌於手，可如今大難臨頭，那些被自己要挾之人又豈能不落井下石。

金粟知道，自己恐是完了。

而這一點不但金粟心裡明白，殿內眾臣更是看的清楚。

兩百多朝臣被帶離後，殿中恢複了寂靜。

殿中眾朝臣的心思快速轉變，就連身形站姿都肅然恭謹了幾分。

萬象並無管理經驗，可每當遇到事情時，心中總會自然而然地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無論在軍中還是此刻，皆是如此。

就像曾經親曆過這些事情或是有人曾傳授過應對之策似的。

但此時她心中所想的卻不是這殿中眾臣。

‘修行者個體實力強大，心態趨向於弱肉強食，隻會服從比自己強大之人的管理。

趙禾謀逆之事即便今時不爆發，日後也會有同樣的情況發生。

況且修行者對普通人的傷害太大，很容易造成大規模殺傷。

或許應該將修行者集中起來進行單獨管理。”

這一刻，鑒於趙禾謀逆之舉的行為，萬象的心中突然生出一個奇特的念頭。

她覺得凡是修行者，無論修為高低，都從王國的正常體係中脫離出來，進行單獨管理。

修行之法也當受到限製，不能隨意傳授。

普通人歸普通人管理，而修行者當受修行者管轄。

二者之間應該區分出來，或許這樣更有利於王國的管理。

天下修行者何其之多，想要將這些人單獨約束在一起談何容易。

況且此時萬象心中也隻是有一個模糊的想法，並未有具體的規劃及策略。

因此，這件事還需要在解決了此界戰事之後才能加以實施。

萬象不知道的是，修行界就是出於這種情況而逐漸自然衍化而來的。

因為不同的理念及需求，一個個修行宗門由此而生。

無論在山燢主政時期，還是山鄞掌權時代，一直以來，‘丞相府’統轄百官文臣，‘太尉府’掌管武備軍事，‘禦史’這一個群體的處境都很是尷尬。

彈劾百官，監察天下，聽起來‘禦史’似乎權責很大。

但實際上這份權利來自於國君。

在以往時期，由於‘丞相府’及‘太尉府’統管文武眾臣，有時候就連國君也無法自主其事，遑論‘禦史’了。

但此刻，看到眾臣看向自己那驚懼的眼神，禦史大夫鐘緯忽然有種揚眉吐氣的感覺。

‘禦史’職司本就是體現國君意誌的觸手，其就像是國君養的一條狗，讓他咬誰就咬誰。

可前提是國君必須強勢，能夠為‘禦史’做主，否則的話隻能輕吠幾聲無法形成威懾。

現如今卻是不同了，萬象行事強硬果決，一舉將‘太尉府’體係拔除，令群臣膽顫心驚，樹立了權威。

由此產生的效果便是‘禦史’體係突然有了威懾力。

而萬象能夠如此輕而易舉地掌控朝堂，其實也有僥幸的成分。

曆任國君不是不想將權利儘掌於手，而是做不到。

彆看‘丞相府’與‘太尉府’平素間互相拆台攻訐，但隻要遇到來自國君的威脅，二者立刻會形成同盟。

萬象之所以可以快速掌控朝堂，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左丞相元薑忽然被趙禾擊殺，三天的時間尚不足以使文臣體係選出自己這一脈的領頭羊。

否則，今日向萬象施加壓力的就不隻是‘太尉府’一係了。

如果其時‘丞相府’與‘太尉府’同時向萬象發難。

在群意裹挾之下，兩大派係之外的朝臣為了不被孤立，也隻能隨大流一同向萬象施加壓力了。

萬象即便再強勢，也不可能將朝中文武大臣全部換一遍。

朱雀大殿空寂無聲，所有的朝臣都在轉變自己的心理。

片刻後，‘奉常令’辛傳雙目在周圍掃視一番後，發現此時朝中竟然屬自己權責最大。

三公九卿之中，左丞相元薑遇害，太尉金粟被逐，禦史大夫鐘緯無權乾涉朝政，王國高層出現夾層。

在三公無法體現權責的時候，‘奉常令’作為九卿之首，有些事就隻能由他提出了。

想到此處，辛傳拱手向國君行禮。

“陛下，如今北線戰事危急，‘離魂山’大軍隨時可能攻陷‘北弓城’，此事如何應對，還請陛下早日決斷。”

萬象的思緒被辛傳之言拉了回來，淡然道：

“這有何難，出兵支援即可！”

殿內群臣聞聽萬象之言，均感有些不可思議。

辛傳強行壓製心中泛起的不當之語，開口進言道：

“陛下剛自東線回返，可能還對王國局勢不夠了解。”

略做停頓之後，他繼續道：

“王國除了陛下所執掌的東十營，如今已無一兵一卒可供調遣。”

萬象雙目之中閃過一絲金紅光芒，開口道：

“王國尚有數億人口，豈能說調遣不出一兵一卒？”

‘治粟內史’田倉出列道：

“陛下，國庫空虛，已無財力支付募兵費用。”

戰爭打的就是資源與軍力。

無錢、無兵，這就是萬象繼任國君之後遇到的第一個難題。

萬象望著下方朝臣開口道：

“怎會無錢無兵，民間有的是充足的資源可以調用。”

殿內眾臣聞聽此言，齊齊感到心頭一跳。

‘難道這是要向民間收刮資源了嗎？

這可是亡國之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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