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堂滿臉的苦澀,眼神中透著一絲絲恍惚。
“餘道友可知這六千人其實來自於兩支隊伍。”
餘庭章等人愣了一下,相互間看了幾眼,又將目光轉向金玉堂。
“今日此處爆開求援煙花時,還有兩個地方也有煙花爆開,其中一個便是我原本待著的地方。”
駱九江猛地想起之前的確有三朵煙花爆開,隻是一直處於危險之中無暇關注。
“我所在的隊伍本有六千人左右,其中‘先天一氣南宗’的弟子大約有近兩千人,其餘都是散修和普通人。”
金玉堂一邊說著一邊低下了頭,十指插入發間,身體微微顫抖著,好半晌才繼續述說。
“在最初落入到此處發現有無數的蟲子來襲時,‘先天一氣南宗’的修行者就呼籲所有人團結起來一起行動。
這一點眾多的散修也是認可的,畢竟宗門的紀律性比散修要強得多,而且‘先天一氣南宗’的聲譽還不錯。
可是在南宗的修行者提出要帶著眾多昏睡的普通人一起行動時,大多數都散修不乾了。
他們覺得昏睡的普通人是累贅,帶著他們沒有一點用處不說,還會遲滯眾人的行進速度。
一番爭吵後,大約有兩千多散修抱團快速離開。
嗬嗬”
說到此處,金玉堂笑了兩聲,隻是不知是在嘲諷還是在苦笑。
“當時我和其他的幾百名同道並沒有離開,與南宗的修行者一起將那幾百普通人帶在了身邊。
那些離開的散修想些甚麼我都猜的出來,估計想以我們來吸引蟲群的注意,好為他們獲得一線生機。
可惜蟲群是從四麵八方湧過來的,很快就將我們這兩個分裂開的隊伍分開包圍。
七分鐘.”
金玉堂突然說出了一個數字,餘庭章等人不明白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但隨後金玉堂的解釋讓眾人心頭一顫。
“隻用了短短七分鐘,那兩千多散修就被蟲群啃噬一空。”
餘庭章的呼吸瞬間凝滯,在腦中想象著當時究竟是怎樣的情景,思考再三都覺得不太可能,忍不住口中喃喃自語。
“這怎麼可能?”
餘庭章這一支隊伍在未與那三千人彙合時,也不過隻有一千兩百人左右。
蟲群來襲時雖然可怕,但他們也不是沒有經曆過,就算散修的實力差一些,又豈會在幾分鐘內被覆滅。
有著同樣疑惑的還有其他圍上來的一些人。
金玉堂冷笑了兩聲,繼續開口。
“大家都是散修,散修是個什麼尿性我想也不用我來細說吧?
當時我就在南宗弟子圍攏的陣列當中,那兩千多名散修離我們不超過三百丈,我們所有人都看的真真切切。
在蟲群襲來時,這兩千人中少部分人在釋放法術攻擊蟲群,可釋放的法術根本沒有統一協調,他們每個人都釋放出自己認為最拿手的法術來攻擊。
你們能想到當時是何等混亂的場景嗎?
五行咒法相互乾擾,其它如召喚、詛咒、毒霧及稀奇古怪的法術更是胡亂施展。
這些亂七八糟的攻擊雖然對蟲群造成了傷害,同時也使得兩千多散修陷入了混亂。
除此之外,這些人中更多的人則是在互相下絆子、扯後腿,每個人都不願意在外圍直接與蟲群對攻,都想逃到隊列的最中央。
導致的後果就是短短七分鐘兩千散修就被蟲群啃噬的乾乾淨淨。”
餘庭章胸中生出了一股鬱鬱之氣,忍不住問道:
“縱然都是散修,可緊急關頭難道就沒有人出頭組織嗎?”
金玉堂‘嗬嗬’冷笑。
“怎麼沒有,光是金丹真人我就看到有三個,他們也在努力地想將眾多散修聚合起來對敵。
可是”
金玉堂譏諷的眼神一閃而逝,慢條斯理地對著餘庭章問道:
“如果你是其中一員,有人讓你在最外圍抵禦蟲群你願不願意?”
“這”
餘庭章不禁語塞。
與南宗弟子並肩戰鬥過的他如果讓他與南宗弟子一起在外圍防禦,他是願意的。
但要是讓他與一些陌不相識的人一起在最危險的地方阻擋蟲群,他絕對不會同意。
萬一在自己抵禦蟲群時,身邊的其他人跑了怎麼辦。
餘庭章明白了金玉堂話語中的意思。
隻聽他繼續道:
“嗬嗬,兩千多散修就在我的麵前演出了一場可笑的鬨劇。
與之不同的是,我們在南宗修行者的保護下安然無恙。
最危險的時候,有四隻蜈蚣樣的巨大蟲子同時攻擊我們所在的隊伍。
但南宗弟子卻硬是沒有一人倒退,付出上百人的代價擊退了巨蟲。”
餘庭章見過南宗對自己人下手時的狠辣,明白這其中除了堅定的信念還有南宗森嚴的律法在起作用。
可不管怎麼說,有這樣的同伴會總感到無比的安心。
金玉堂接著道:
“在蟲群包圍上來的時候,南宗修行者就帶著我們向那兩千散修所在的位置移動。
可那兩千散修的隊伍崩潰的太過迅速了,沒等我們接近就已被啃噬一空。
後來發現這裡有煙花爆開,我們隊伍也隨後釋放了求援煙花。
怎料在離我們不遠的地方還有煙花爆開。
於是南宗修行者就帶著我們所有人緩緩向著煙花爆開的地方行進,與同樣向著我們所在方向行進的另一隊人彙合。
再後來的就是你們這支隊伍派出了人來接應我們。”
駱九江忍不住問道:
“玉堂道友,另一支隊伍中的散修數量為何也這般少?”
金玉堂苦笑道:
“他們的情況與我們所遭遇到的情況比較類似,其隊伍中大多數的散修在進入此地後便各自離去。
等發現有蟲群來襲,卻連跑回隊列的機會都沒有了。”
餘庭章等人沉默了。
如果這一次在這裡出現的沒有‘先天一氣南宗’的修行者,自己等人會不會此時也已經被蟲群吞噬。
或許所有的散修都會死亡隕落,也或許會有人將眾多的散修整合起來長久的堅持下去。
這是一個偽命題,沒有發生過的事情永遠不會有答案。
‘唉!宗門真的與散修不一樣啊!’
這一刻,無論是餘庭章還是其他的散修,都自心底發出了類似的歎息。
“咚!咚!咚—!”
正在眾人暗自感歎之時,沉悶的鼓聲接連響起。
不同的鼓聲代表著不同的意思,而此時響起的是輪換值守的警示鼓。
在鼓聲停歇之前,處於輪換時機的修行者必須趕回值守所在之地。
見過‘先天一氣南宗’執行律法的餘庭章等人可不想觸犯黴頭,當即與金玉堂告辭,快速回到輪值位置。
修行者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之前所有的人都在與蟲群廝殺,一直沒有機會建立防線。
此時這裡已聚集起近萬人,除了保持兩千人與蟲群戰鬥後,剩下的人已經能夠騰出手來。
餘庭章此時的位置還是在最前方那一排,他觀察了一下,大約有八百多散修被填充進前兩排的隊列當中。
這無疑是對餘庭章等人的信任與肯定。
不知為何,餘庭章雖然站在前排,心中的安全感卻比在後方隊列中還要充實一些。
餘庭章有三件法器,此時能夠派上用場的隻有【桃木杖】,由被雷擊後的百年桃木煉成。
桃木屬陽,對陰邪之物克製較大,同時可以增強火屬性法術的威力。
唯一的缺點是引動法器時需要一定的時間來準備,之前的戰鬥要的是速度,所以他一直沒有使用法器。
如今戰線穩固,大威力大術法更加適合施展,故此他便將法器擎在了手中。
‘呼~!’
尺許大的熾白火球炸入蟲群,頓時將累積到六尺高的蟲屍燒成飛灰。
身旁的麥貫中讚道:
“餘道友這法器威力不小啊!”
緊接著又加了一句道:
“這都兩個小時了,再堅持兩個小時我們就可以休息了。”
餘庭章‘嗬嗬’一笑,隨意聊了幾句,他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隊列之前。
他這一排本是隊列的最前方,可此時身前卻有近千人在忙碌著。
這些人中有少部分是南宗弟子,更多的則是普通人。
眼見著眾多的百姓在南宗弟子的指揮下,將一些砂漿混合水泥澆灌在一排排的模具中,一堵堵城牆肉眼可見地被構築出來。
餘庭章忍不住問道:
“麥道友,南宗弟子身上怎麼還準備著如此多的水泥?”
麥貫中笑道:
“說來也巧,本門如今正在大力開發‘太極圈’島鏈。
其中不少弟子身上都帶著各種物資,包括建築類資源和糧食種子等日常必須品,如今突然被卷入這裡,反倒有了用武之地。”
轉目四處觀瞧,左手五指屈伸不定計算了片刻,開口道:
“如果不出意外,四十天就能在此建立起一座防禦堅實的城堡,到時候我們就會安全許多。”
餘庭章看著略顯雜亂的四方,暗自羨慕麥貫中的推算之法。
此類學識沒有人傳授是根本無法入門的,他詢問過麥貫中,‘先天一氣南宗’的弟子自七歲進入學宮後就要學習各種基礎知識。
待確定了自己的特長、喜好之後,還可以在宗門中申請學習相關的專業知識。
這等讓散修足以爭破頭的機會,每一名南宗弟子卻是直接擁有。
餘庭章隻在腦中轉了一下,就明白宗門弟子與散修的區彆究竟有多大了。
此時這些知識的重要性就顯露出來了。
暗自在心裡歎息了一聲,正要說話,忽地一陣急促的鼓聲響起。
“咚咚咚!咚咚咚!”
從這鼓聲中,餘庭章聽出了不安與驚惶。
餘庭章心頭一震,連忙抬頭望去。
四周依然是洶湧的蟲群,並未發現異常,正疑惑間,突然有人叫道:
“正北方二十裡外!”
這個方向正是餘庭章所麵對的,他眯起眼定睛向遠處觀瞧。
自進入這方天地已經過去了四個多小時,此時已近黃昏,天色逐漸昏暗,遠處的景象看的不是很清楚。
隱隱約約可以看到有一座山似乎正在緩緩移動著。
“那是什麼東西,怎麼那麼大?”
“是啊,離著這麼遠看著都比這座山丘還高。”
“該不會該不會也是一隻蟲子吧?”
“噝——!”
幾乎所有的人都被驚到了,如果真是如此,該如何防禦。
‘嗖嗖嗖!’
三道身影自山丘中腳踏‘一尺盤’飛起,朝著遠處探去。
前方的一千多人此時已返回到山丘之中。
所有人伸長脖子忐忑不安地等待著結果。
山丘之中靜悄悄沒有一點聲音,隻有戰鬥前線不斷傳來的蟲群嘶鳴和法術轟擊聲。
數分鐘後,三道身影快速自遠處的空中飛回落入山丘之中。
緊接著一聲悠長的罄響傳來,上百名南宗弟子閃身離開各自駐守之地朝山丘中奔去。
餘庭章明白這是‘先天一氣南宗’在召集重要的弟子門人。
顯然情況不容樂觀,餘庭章的心頭閃過一片陰霾,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三分鐘後那上百南宗弟子便已再次返回各自駐守之地,
一名年輕的南宗弟子神色嚴峻地走到餘庭章等人麵前,沉聲道:
“壞消息,那座大山確實是一隻蟲子,外形類似蠕蟲,其身長超過三百丈,高度也有四十丈,渾身有金石狀的甲殼防護。
此外在這隻巨蟲的身上還寄居著無數的大小蟲子。”
簡單地介紹了一下巨蟲的情況,這名南宗弟子肅然道:
“諸位,如果讓這隻巨蟲靠近營地,那這裡的上萬人恐怕難以存活。
本門漁鼓真人決定要在此巨蟲未靠近之時就將其擊殺或重創。
不過僅憑幾名金丹真人是無法重創此巨蟲的,因此本門會招募自願者一同行動。
因為要衝入那巨型蠕蟲的身體內自曝,這次參與行動的弟子絕對無法生還。
這是必死的任務,故此本門不會強製任何弟子參與。
但如果有弟子自願參與此次行動,一刻鐘後請在左臂挽一條紅巾到正北方集合。”
這名南宗弟子快速將命令傳達之後,拱手朝著前排的眾多修行者施了一禮轉身離開。
餘庭章呆呆地看著那名弟子遠去,隱約看到在其行走之際,左臂似乎多了一抹紅色。
此刻,所有人都心都亂了,包括身旁的眾多南宗弟子,不但‘如意梭’的攻擊稀疏了許多,就連法術的轟擊也變得雜亂無序。
遠處的蟲群似乎感受到什麼,趁此機會快速向營地衝擊過來。
看著潮水一般湧動而來的蟲群,餘庭章心中的怒火被瞬間點燃。
他發瘋似的連續轟出十幾道熾白火球,宣泄著心中的怒火與恐慌。
“轟轟轟——!轟轟轟——!”
與餘庭章有著同樣感受的還有很多人,一時之間無數的法術突然爆發,將靠近的蟲群泯滅成渣。
餘庭章發泄了一通後,抬眼看向不遠處。
隻見不時有身穿白袍,左臂綁著紅色絲巾的南宗弟子沉默地走向正北處集合點。
經過幾個小時的鏖戰,南宗弟子的白袍早已變得肮臟不堪,隻能隱隱約約看出是白色。
可在餘庭章的眼裡,這白色,純淨的好似冰山上的雪一樣,手臂上的紅巾又像沸騰的血液一般刺眼。
“唉!”
身旁的麥貫中輕輕發出一聲歎息。
餘庭章不由得將頭轉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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