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7章渭河之主
南域。
夙光平原。
“唰!唰!唰”
一群灰狼在山林中快速奔跑,狼首低伏,尾如旗杆,行動間極有紀律。
漸漸地,其中一頭灰狼自狼群中掉隊,當轉過某一處山坳時,那頭掉隊的灰狼悄然脫離了狼群。
待狼群呼嘯著離去之後,張克緩步從山坳後繞了出來。
此時距離何慶坐化已有一月之久。
憑借著千變萬化的能力,逢林變獸,遇水化魚,無驚無險地來到了這夙光平原。
張克之所以前來此處,其目的還是想快些離開南域。
蔚藍界五大地域之間都有天塹阻隔。
南域與東域的阻隔便是那無儘之海。
這是一片綿延不知多大的海洋,不但海中有著無數的海妖與怪獸,就連海麵之上的空間也是危險重重。
隨時可能出現的空間裂縫都隻能算最小的危險了。
更多的是詭異的場域、循環往複的幻境、不定時出現的禁空海域,以及種種不可知的危險。
一般來說,當成就元神真君可以禦空飛行之時,他們多半會飛離蔚藍界界域之外,然後從不同地域的罡氣層進入所要進入的地域。
數千年來,直接闖過五大地域天塹的人不能說沒有,但是極少。
但這對他人天塹一般的存在,對於張克來說卻不算什麼危險。
憑借【如意變化】的能力,沒有人比他更能快速適應極端環境了。
張克此時實力沒有完全恢複,雖然可以借助【二相金橋】離開南域,但聲勢太過顯赫。
南域不同於東域,是由妖族來統治這片地域的,等同於道君的妖祖不少於三十人。
這可不是那蟲族半領主,隻知道依靠本能來攻擊。
在蔚藍界,妖族也是有傳承的,其個體實力甚至比人族道君更強。
一旦有妖祖心懷不軌,他根本無力抵擋。
這一段時間,張克發現自己的傷勢不再恢複。
任憑他服用了多種靈丹妙藥以及化霧解除傷勢都無濟於事。
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個粘連好的瓷器,看似已經完好,可實際上卻充滿了裂紋。
無他,本源受損,這已經不是一般的手段可以治愈的了。
原本準備在此低調隱藏數年撐到傷勢複原的計劃泡湯了。
思前想後,張克決定倚仗自己的變化之術橫穿無儘海,回到東域找宗門想想辦法。
夙光平原就是南域前往‘無儘之海’的必經之路。
張克恢複人形,神色疲憊地走出山坳。
短板一旦生出,無數的聯動影響隨之而生。
此刻他受到重創的身體已無法長時間施展道法。
看了看四周的植被與樹木,根據其長勢辨彆了一下方向,再以【牽星術】對照推算了片刻。
張克邁步朝山林之外行去。
之前他在變化為灰狼時,發現附近有人類出現過的痕跡,故此才會脫離狼群。
夙光平原占地千裡,周圍有數百個人族村寨及三座大城,此外還有為數眾多的山林與湖泊,不少妖族也都生活在這裡。
平原土地肥沃,上遊渭河分離出上百條支流貫穿平原各處,養育著此處的數十萬百姓及無數生靈。
張克頭上纏了一圈藍色的發帶,身著布衣,背著竹簍,腳踩芒鞋,左手按在腰間的短刀刀柄上,右手則拄著一根五尺短棍行走在山路上。
纏頭、竹簍、芒鞋,這是本地最普通的打扮,十個人裡有一半都是這種裝束。
而由於蟲族肆虐,凡外出的人無論男女都會挾帶武器,並不會引起他人注意。
張克一路走來,發現在外麵行走的人不是很多。
這也很正常,每隔幾個月就會有蟲族降臨,為了抵禦蟲族,在這個時候自然很少會有人外出。
七月流火。
炎熱的日光熾烈地照耀在大地之上,地麵上隱隱有透明的波紋在蕩漾。
轉過一道山梁,張克遠遠地看到路邊有一座簡易的茶棚,一個繪著酒壇子的幌子挑掛在路邊的木柱上。
張克緊走幾步來到茶棚之前,當他看到茶棚中的景象時,卻不由得微微一怔。
一對看起來像是茶棚主人的老夫妻抱著頭蹲在茶棚的角落裡。
而一名身穿淡青色長裙的俏麗女子正端坐在一張茶桌前。
茶桌上一盞茶碗中倒了滿滿當當的茶水,卻絲毫未動。
女子梳著數十條細細的發辮,額頭上斜斜配著一條金色細繩,顯示出幾許桀驁之氣。
一襲紗巾遮蔽了大半張臉,僅有春水般的雙眼顯露在外,腰背挺直,雙手握持在身前,坐在那裡猶如背後架著一把尺子。
無論是穿著還是儀態,這是一個完全與茶鋪不相容的人,但此刻她坐在那裡卻似乎與天地融為了一體。
不,是這方天地都似乎在迎合這名女子,主動營造出一種協調的氛圍。
鐘天地之靈秀,蘊山水之華英!
這本是形容山川秀美的詞語,此刻卻無比地與這女子貼合。
張克忍不住多看了那女子一眼,轉身就準備離開。
這種女人走到哪裡都是是非的根源,自然是離得遠越好。
不料他剛剛轉身,就聽背後那女子開口道:
“如意真君請留步!”
聲音清脆的像是百靈鳥,可話中的意思卻使得張克瞳孔驟然一縮,緩緩轉過身來。
隻見那女子起身來到張克近前,拱手施禮道:
“渭河青衣在此等候多時,來的冒昧,請真君見諒!”
張克拱拱手道:
“無妨,不知青衣道友有何見教?”
既然被點明了身份,張克也沒有再隱瞞,隨口回問了一句。
可此刻張克的心裡遠非外表看起來那般鎮定。
他不清楚眼前的女子為何可以提前出現在這裡等待自己,雖然其並沒有說什麼,但給予張克的壓力卻是極大。
這女子的出現,意味著自己一身的變化之術毫無用處。
青衣淡然一笑,似乎看穿了張克心中的不安。
“請真君隨我前來,有尊長靜候多時!”
說完,便徑自向外走去,似乎根本不擔心張克會不會相隨。
張克遲疑了片刻,決定一探究竟,跟在青衣身後向著遠處走去。
行進之間,張克發現無論是飛禽還是走獸,在感受到青衣的氣息後,都順從地匍匐在一旁。
就連地麵上的植物都以一種倒伏的姿態表達著什麼。
她就像是這一方水土的君王!
張克心中暗暗猜測著青衣的來曆,隨著她一路前行。
半晌之後,青衣帶著張克來到一處如同山梁一樣的懸崖之前。
這一道山梁看起來就像是一座拱橋被從中斬斷,弧形的山梁探出懸崖百丈。
而此刻在這山梁之上,正有一柄丈許大的金羅錦繡大傘張開。
傘下端坐一名白衣老者,正擺弄著身前案幾上的茶盞。
金冠束發,頭角崢嶸,雙目開闔之際,隱隱有金芒閃爍,五官比例完美,已無法用英俊來形容。
即便很是隨意的端坐在那裡,依然能感受到一種猶如實質的壓力。
青衣快步走到老者近前,躬身道:
“元君,如意真君已帶到!”
老者微微擺了擺手,青衣微施一禮來到老者身後垂首站立。
張克心中暗自思索‘元君’之名,緩步上前,感受到老人身上淵深若海的氣息後,躬身施禮。
“晚輩如意,拜見道君!”
老人隨口道:
“坐!”
手中卻是不停,繼續烹煮著茶水。
張克盤膝坐在案幾前,一言不發。
數分鐘過去,老人雙手執壺為張克與自己各自斟了一盞,擺手道:
“請!”
茶盞中的茶水碧若寒潭,茶香彙聚為一朵紫色雲霧聚攏在茶盞上空久久不散。
張克拱手謝過,捧起茶盞仰頭一飲而儘。
青衣在老人身後站著,眼中閃過一絲不屑。
“好茶!”
張克讚道:
“聽說這世間有一種靈茶名為‘朝天眉’,葉片朝天永不彎折,需用雪山不結冰、不化雪的無根之水才能烹煮,需慢飲、細酌方能品出味道。
可惜貧道是個俗人,隻喜歡飲酒,倒是辜負了道君的一片心意了。”
青衣神色微微一動,想不到這如意真君還有些眼力,而且似乎話中有話啊!
老者淡淡一笑。
“本座敖尚,昔日受天庭敕封為這‘渭河元君’,距今已不知有多少年月。”
張克心頭一震,眼前的老人居然是昔日天庭部眾。
這可是受到天庭敕封的渭河之主,真正的地仙大能。
道君中‘天、地、人、神、鬼’五仙之中,唯有天仙才能可晉階道尊,但某些地仙的實力就未必差了。
無數年前,在天庭統禦三界之時,如敖尚這等道君會被封敕一地,掌管四時節令。
其封地就是地仙的根基洞天秘境。
這可不是一般的洞天秘境,而是蔚藍界自身存在的根本。
在此地域之中,整條渭河都能為其所用,敖尚可以發揮出遠超普通道君數倍的力量。
普通三五位道君來此,還真不一定是這渭河之主的對手。
天庭破滅已不知道幾萬年,按理說即使是道君也早該隕落了,由此更可看出這渭河之主的強大。
而且敖姓一直都是龍族所獨有,難道
張克心中思索著其中的關節,自身卻肅然起立,再次拜見了一番。
渭河元君微微一笑,示意張克不必多禮。
隨後開口道:
“本座今日請真君前來,其實是有一事相求,不知道真君可否給個麵子。”
張克心頭一沉,有了極其不好的預感。
果然,隻聽敖尚繼續道:
“聽聞真君前些時拿住了一名蛇妖,不知可有此事?”
張克沉默了片刻,點頭道:
“確有其事!”
在道君的麵前,就不要妄圖使什麼小聰明,那隻會令人笑話。
敖尚對張克的態度很是滿意,笑著道:
“可否把她交給本座,這個人情我一定記著。”
張克抬頭看了看敖尚,其態度看似和藹實則充滿了居高臨下的優越感。
“這蛇妖與道君可是相熟?”
敖尚沉吟了片刻道:
“這蛇妖是我的後代,聽說她這些年在外闖了一點小禍,故此本座想將她帶到身邊嚴加管束。”
張克‘嗬嗬’一笑。
“原來數十萬條人命在道君眼中居然隻是一點小禍啊。”
沒等敖尚開口,其身後的青衣已插口道:
“如意真君,實話說了吧,迷神乃是我龍族後裔,今日便請真君將其交出,龍族上下必定不會讓你吃虧。”
張克抬頭看著青衣,忽地開口道:
“青衣道友莫要誆我,迷神分明乃是一條金環蛇,怎麼會是龍族,難不成她是一個.”
說到這裡,張克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莫名地笑了笑。
青衣登時大怒,張克未出口之意她又豈能不知。
森然道:
“如意真君,你莫非在挑釁龍族?
你可知伱的行為將會造成什麼後果?”
張克身子微微向後一仰,淡淡笑道:
“哦?什麼後果說來聽聽,想不到現在居然還有些許爬蟲敢於對我人族如此說話,便不怕斷苗絕嗣?”
“你”
青衣呼吸一滯,心中怒火翻騰,卻沒敢接張克的話茬。
蔚藍界如今人族勢大,天下各族都蜷縮了爪牙露出了肚皮。
這一次蟲族入侵,人族派出近三百道君及數萬元神出戰,顯露出的實力令各族暗自膽寒。
哪怕明知蔚藍界已無多少人族高手,但各族依然不敢輕啟戰端。
龍族實力雖強,可數量卻是不足,更不敢與人族對抗。
此時聽到張克挑釁,青衣心中大感憋屈,卻依然隻能強忍怒氣。
“噔——!”
敖尚將手中的茶盞向案幾上一頓,臉色一沉,不悅地道:
“住嘴!”
青衣恨恨瞪了張克一眼,鼓著腮幫子生氣。
敖尚臉色再次變化,笑嗬嗬地對張克道:
“唉!家門不幸,倒是叫真君笑話了。”
張克心頭警兆大顯,自己如此出言不遜,這敖尚身為道君居然毫不動怒。
咬人的狗不叫!
“唉,看來我要將這件事說個清楚了。
本座有一個孫女名喚敖姬,從小性格頑劣,驕橫跋扈。
數千年前在外遊曆時與一蛇妖私通,後誕下一女,取名刁盼兒。
我那孫女對這孩子極其寵愛,便把一件先天靈寶【六欲迷神鏡】送給她以作護身,故此後來她也被世人稱作迷神。”
張克‘哦’了一聲,這才明白迷神夫人的根腳。
隻聽敖尚繼續道:
“說來,我這重孫刁盼兒也是個苦命之人,在其出生後不久就遇到一場劫難。
兩千年前,渭河深處的異域門戶被打開,當時本座率領水族與異域妖魔廝殺,刁盼兒跑出渭河玩耍,無意中被一人族修行者擄走。
接下來的兩百年裡,刁盼兒受儘了那人族的折磨。
後來當敖姬以心血本源找到盼兒時,她已被剝掉蛇皮,放入鼎中烹煮,如果再晚來一刻鐘,那後果”
說到這裡,敖尚不禁搖了搖頭,片刻後,接著道:
“這也是為何她痛恨人族的原因,這些年來盼兒確實傷害了不少人命,但如果不是當初被那人族所害,想必她也不會如此極端。”
張克也沒有料到迷神夫人居然還有這麼一段過往。
隻聽敖尚繼續道:
“兩百多年前,盼兒從東域趕回來,本座特意將她安置在‘千龍峒’,責令其不得外出禍害人族。
好在這孩子還算聽話,數百年來從未離開‘千龍峒’一步。
雖說也有不少人族深受其害,可實際來說她也沒有做的太過分。”
張克愣住了,生平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
數十萬人族百姓的性命居然被其如此輕描淡寫地略了過去,他倒要聽聽敖尚會如何解釋。
“願聞其詳。”
敖尚解釋道:
“盼兒吞吃的人族當中,多數都是年老之人,即便盼兒不吃他們,他們也活不了多久。
其次,盼兒也保護了‘千龍峒’不受外來侵害,她吃的那些人有很多都是人族主動獻上的,這其實隻是一場公平的交易而已。”
張克忍不住怒聲道:
“果真不愧是道君,這顛倒是非、混淆黑白的本事倒是不小。
我人族被你那重孫吞吃了無數,居然落得個咎由自取。”
敖尚慢條斯理地道:
“如意真君,本座願意給你解釋,已經是給了你麵子,莫要不識抬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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