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夜黑風高，一輪明月掛樹梢。
天牢唯一的光源便是這輪明月。
叮當，叮當……
鐵鏈輕微晃動的聲音。
月光透過小窗，映出一張滄桑臉。
宋瑞靜坐在稻草鋪就的床榻上，透過欄杆，遙望眼前一片黑暗的過道。
就在此時，過道亮起一點光芒。
“這是……”
宋瑞眯著眼。
這光芒越來越大，變得有些刺眼，映出人影綽綽。
是兩個手捧夜明珠的太監，還有一隊魁梧的護衛。
而這些護衛群星拱衛的對象，正是大乾皇帝——司馬睿！
是啊，太子被殺，他這個當皇帝的又怎能忍得住？
兒子被殺，他這個當父親的又怎能忍得住？
所以他來了，他連夜來了天牢。
夜明珠將監牢前的走道照得明晃晃的，而因為角度問題，司馬睿的臉卻籠罩在陰影之中。
監牢內昏暗一片，月光剛好灑在宋瑞臉上，映照出他淡然的神情。
“都下去吧。”
司馬睿揮手道。
是個人都能從他的語氣中聽出極度壓抑的憤怒。
“陛下，這宋瑞可是儒道修士……”
“他都這樣了，難道還能對朕做什麼嗎？”
“陛下，不怕一萬，就怕……”
“嗯？”
“是，是，奴婢這就退下。”
太監領著護衛離開，隻留下一顆夜明珠，握在司馬睿手中，以供照明。
“宋瑞！”
司馬睿咬牙切齒，額角青筋暴起，“你可真是朕的好臣子啊！朕恨不得生啖汝肉！”
“司馬睿，俺乃草民，不是恁的臣子。”
宋瑞淡然回懟道。
“好，好一個草民！宋瑞！你區區一個賤民，怎麼敢，怎麼敢殺太子，殺我的兒！”
司馬睿赤紅著眼咆哮道，唾沫星子都止不住噴了一地。
這也是他為什麼叫人全都退下的原因，因為他見到宋瑞的那一刻，就不想再維持什麼皇帝的威儀了。
“賤民？”
宋瑞嘴角一撇，譏諷道：“恁司馬家的大乾，就是建立在這千千萬萬的所謂賤民身上，不思取之於民用之於民，反倒壓榨魚肉百姓，居然還有臉來問俺怎麼敢殺太子？恁腦子是被驢給踢了嗎？”
“你！你！”
司馬睿胸膛一陣起伏，一時氣急，說不出話來，從衣袖裡拿出藥丸服下，方才順氣。
“還吃那什麼狗屁仙丹呢。”
宋瑞冷笑道：“俺都說了，人皇不得長生，恁這麼吃，遲早要完。”
人皇有氣運金龍護持在身，萬法不侵。
但成也金龍，敗也金龍。
萬法不侵的同時，任何修煉方式都會被氣運金龍化解排斥。
就算你原本具備強大的實力，在成為天下共主的那一刻，氣運金龍會將一切都散掉。
遇勁力散勁力，遇法力散法力。
這是史料記載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事。
人皇不可長生！
要想長生也可以，卸任，把擔子甩給後人，方才可以修行。
你就是想玩明麵上退位，暗地裡繼續把控朝堂的攝政遊戲都不行，騙得過天下人，可騙不過氣運金龍。
宋瑞這“你吃棗藥丸”的諷刺言論差點沒給司馬睿又氣背過去。
司馬睿指著宋瑞的鼻子厲聲道：“你懂什麼！你懂什麼！隻要朕能長生，朕就能騰出手，有充足的時間撥亂反正，中興大乾！”
“那在長生之前，那些死去的百姓，恁作何交代！”
宋瑞憤聲道：“司馬睿，恁少給俺扯蛋！俺算是看清了，恁和錢忠、鄭天壽那些人沒什麼兩樣！都想著苦一苦百姓，都為了一己之私！”
他對司馬睿的信心，早在養心殿的那天晚上就已經死了！
長生？什麼才算是長生？
多活一百年夠不夠？二百年夠不夠？一千年夠不夠？
不夠！永遠都不夠！
狗日的司馬睿，等你覺得長生，得苦多少百姓？
你的長生，建立在百姓的痛苦之上！
“住嘴！住嘴！你這個什麼都不懂的賤民！”
司馬睿嗬斥著，叫囂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天下都是朕的，朕想要做什麼，就做什麼，區區賤民，要多少有多少，死了就死了！”
“嗬嗬，所以你口中的賤民在你的天下各地造反了。”
宋瑞譏諷道。
“哼，那不過是區區疥癬之患罷了！”
司馬睿冷哼道。
“疥癬之患？”
宋瑞冷笑道：“你果然嗑丹藥磕傻了。”
捏嘛，七州造反，有人都黃袍加身了，特麼還疥癬之患呢？
朝廷還有多少物資可以支持大軍平叛，你騙得過彆人，你騙得過我這個曾經的查糧大臣？
“宋瑞！”
司馬睿惱羞成怒道：“我會殺了你，把你淩遲處死！我還要誅你九族！”
“你辦不到。”
宋瑞輕笑。
誅他九族？
要是大乾鼎盛時期，倒還真能做到。
但現在……
嗬嗬，你個遲早要完的家夥，還是想想怎麼平叛吧！
“宋瑞！你給朕等著，你給朕等著！等行刑的那天，朕要看看你還能否風輕雲淡！”
司馬睿撂下一句狠話後離開了。
再待下去，就宋瑞這張嘴，他怕忍不住就地動手。
讓宋瑞無聲無息死在天牢，實在太便宜他了，難解朕的心頭之恨！
司馬睿快步離去，坐上龍輦前往金龍大殿，他要連夜召集群臣商討，力求給宋瑞一個精神與肉體雙重折磨的死亡方式！
玄武城鬨的動靜實在太大了，群臣們都在家裡時刻等著皇帝的召見，傳話的小黃門一到，他們便立刻啟程入皇宮了。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頓長生馬屁拍過去後，這朝會算是開始了。
“嗚嗚嗚……朕的太子，朕的太子啊。”
司馬睿麵容悲切，語氣哽咽道：“諸位愛卿，想必大家也都知曉朕為何召集爾等前來了。”
眾人麵麵相覷，能站在朝堂上的，沒一個省油的燈，他們當然知道怎麼回事，可總不能直白地回答說“知道，你兒子在玄武樓讓人把腦袋給剁下來了”吧？
要是如此回答，不敢說和宋瑞一樣領同款九族消消樂套餐，和太子一樣人頭落地的結果是沒得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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