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羽生小說
癡道人一出來，黃九就在我肩上人立而起，喝問道：“宋老頭，你什麼意思？”
黃九質問的時候，我已經準備喊二叔了。
不過我剛要張嘴，宋老頭就忙道：“李陽，你彆怕，老癡沒有惡意。”
癡道人也道：“李陽，我來隻是求你一件事。”
今天的癡道人特意洗了澡，換了衣服，剪了頭發，收拾得比較利落。
但再利落，也遮掩不了歲月在他臉上留下的痕跡。
見他這樣，我歎了一聲道：“八月就是玄門魁星，這事你知道嗎？”
癡道人點頭。
黃九道：“老頭，我勸你沒事的時候多照照鏡子，人家小你不是一歲兩歲，而是一個時代，說你老牛吃嫩草，我都替你臉紅。”
“而且她是千人千麵，你以為的夢中情人，不過是你自己的幻覺，虧你還是道門蘇秦，被人耍得團團轉都不知道。”
癡道人苦澀一笑，沒有理會黃九，看向我道：“李陽，既然知道我來的目的，你就說這個忙幫還是不幫？”
人情。
還起來，真的很難。
我無奈的道：“誓言已成，你讓我怎麼幫？用我的命去換魁星的命？”
癡道人忙道：“不用不用，隻要你同意幫忙，我可以破誓。”
我臉色一變。黃九也罵道：“老頭，你是瘋了嗎？”
癡道人淒然一笑道：“我沒瘋，隻是人這一輩子，總得做成一件事，是吧？”
破誓，就是把誓言的反噬轉移到破誓的人身上。
說到底，還是一命換一命。
癡道人見我沒有說話，又道：“作為回報，我會力挺你加入龍虎山。”
我這才問：“誓言一破，你都死了，拿什麼來幫我？”
“何況，我不想再欠人人情了，太難還了！”
宋老瘸老臉一紅，把目光從我身上挪開。
癡道人道：“我自有安排。”
他說得很有自信，而且作為玄門泰鬥，上一代的魁星，想來也不會哄騙我一個小娃娃。
見我眼神軟了，黃九提醒我道：“他要是死在這裡，那就是一個天大的屎盆子，你跳進黃河都洗不清。”
我“嗯”了一聲，對癡道人道：“你自己的選擇，我不乾涉，這個人情，我也願意交換，但你得找好證人，免得玄世界以為是我用什麼手段害了你。”
我命硬得很，癡道人破誓，必死無疑。
想了下，我還是勸他道：“前輩，你這樣做，我覺得不值。”
癡道人道：“值不值都不重要，我知道自己愛她就行。”
黃九翻著小眼睛嘀咕道：“老舔狗一個。”
癡道人道：“你同意的話，我現在就去安排見證人，宋老也可以擔保你的安全。”
話說到這份上，我還能說什麼？正準備點頭，婷婷就拿著我的手機從樓上跑下來，一路喊道：“哥哥，哥哥，是大爹的電話。”
大爹就是大伯的意思，也就是我爹。
我從婷婷手裡接過電話，揉了揉她的頭道：“乖，回樓上去。”
婷婷下來，證明二叔已經看著了，他不下來，隻是想讓我自己做決定。
我拿起電話，喊了一聲：爹。
“陽陽，是媽！”電話裡傳來我媽的聲音。
我媽生怕我多想，忙著就道：“媽今天來鎮上趕集，想你了就給你打個電話。”
我是那種不善於表達情感的人，我媽這樣一說，都不知道要回什麼了，隻是眼眶一熱，忙問道：“你和我爹都還好吧？”
“好，好著呢！不過你跟你叔說一聲，咱家的老屋今早上塌了，那老屋是你爺爺分給他的……”
我一下懵了，之前二叔說金龍盤梁能支撐兩天，我以為它隻是會被暫時壓製。
沒想到，直接塌了。
那就是說金龍盤梁被破，所謂的命數也就不存在了。
風水命理裡有一句話：大運破後，必有大厄。
魁星八月的誓言，恐怕又會以另一種方式來應驗了。
我媽都說了一大串話了，我才回過神道：“媽，你回去後跟我爹說，最近彆去老宅，過幾天我讓二叔回來一趟。”
風水寶地被破後，短時間內會聚集大量邪氣，容易出事。
再三交代，我媽才不舍的掛了電話。
我們村子偏遠，手機沒有信號，她給我打個電話要跑很遠。
我也想多跟她說幾句，奈何宋老瘸和癡道人還杵在門口。
收了電話，我吐了口氣道：“前輩，對不住了，這個忙我幫不了。”
破誓這種事，隻要有人接盤，對我影響不大，但牽涉到癡道人的性命，那就是一個天大的變數了。
現在沒了金龍盤梁，我不敢冒這個風險。
何況八月從她對我開口的時候起，我們就已經是站在了生死的對立麵。
我第一個字出口，就已經做好了跑路的準備。
但癡道人隻是“啊”了一聲，感覺我這話對他的衝擊非常的大。
整個人瞬間就蒼老了幾十歲。
“宋爺爺，對不住了！”我歉意的看了眼宋老瘸。
好一會，癡道人回過神，頹然的道：“既然這樣，那就不勉強了。”他悵然若失的轉身，宋老瘸看了我一眼，急忙跟了上去。
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我心裡也頗不是滋味，但我對自己的決定並不後悔。
百舸爭流，鐵鎖橫江，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
我不想小翠做寡婦，也不想親人整日以淚洗麵。
人走後，黃九不解的問：“老屋塌了，你不更應該急著進龍虎山嗎？怎麼還拒絕了？”
我道：“接近不了新宿，我一時半會死不了。但讓八月活下來，背負癡道人死亡的因果，我死得會更快。”
黃九懂王一樣思考了一下，點了點頭。
我調整了一下情緒，轉身回彆墅，不過走到一樓，外麵就傳來汽車引擎聲，幾輛車熙熙攘攘的停在門口。
上麵下來的人，全是八月的擁護者。
二十多人衝到我門口，哐哐的就砸門，他們人多力量大，厚重的大門都被砸得搖搖晃晃。
為首一人喊道：“李陽，你給我滾出來。”
黃九以為是癡道人煽動來的人，怒罵道：“癡老狗，下三濫的手段都用上了。”
但我覺得癡道人不會做這種事，不過有時候的默許，本身就是一種放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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