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9章 907【男兒到死心如鐵】(1 / 1)

九錫 上湯豆苗 1644 字 9天前

戰場之上,局勢瞬息萬變。

景軍前軍的崩潰出乎所有齊軍將士的意料,縱然廣濟軍久經沙場實力強悍,也無法做到片刻之間直接殺穿對方八千銳卒。

因此這部景軍的崩潰是他們自己的選擇,確切來說是因為兀顏術的軍令。

從他們的動向便能看出來,廣濟軍的攻勢完全達不到迫使他們潰散的地步,他們並未直接回身衝擊己方的中軍陣地,而是果斷又明確地拆分成兩部分,直接彙入左右兩軍的陣地。

由此引發一串連鎖反應。

在當前戰局之中,景軍左右兩翼承受的壓力極大,他們不光要麵對大齊安平軍和清徐軍的凶猛進攻,還要遭受定北軍和飛羽軍這兩支精銳騎兵的衝擊,即便兀顏術提前做了安排,兵力上的絕對劣勢依舊存在,這不是單純依靠意誌力就能抹平的差距。

兀顏術讓前軍及時分拆,在千鈞一發之際充實兩翼的厚度,避免被齊軍衝垮陣型。

與此同時,他自己和帥旗則暴露在廣濟軍的視線之中。

下一刻,景軍陣中響起無比恢弘的號角聲。

帥旗偏移,讓出一條道路。

著裝列隊完畢的虎豹營出現在中間的空地之上。

納謀魯手持長矛,身披三重甲胄,宛若一座魁梧的小山,他胯下的神駿同樣裝備著甲胄。

而他隻是三千人之一。

“殺!”

納謀魯舉起長矛催動坐騎,三千重甲騎兵在兀顏術的注視中昂然向前。

他們一開始的速度很慢,等到抵近前軍原本鎮守的陣地時,在外人看來依舊不算快。

然而對於直麵這三千重甲騎兵的大齊廣濟軍將士來說,這一刻他們已經能夠感受到大地在顫動。

“殺!”

納謀魯再度嘶吼一聲,單手握著坐騎的韁繩,朝著遠處的齊軍漸漸加速。

三千匹高頭大馬邁動四蹄,這支重甲騎兵就像是一片移動的山脈,誓要將任何敢擋在他們身前的敵人碾為齏粉。

當此時,原本能夠對景軍重騎兵做到有效襲擾的兩支齊軍騎兵被隔絕在陣地外圍,如果他們想要遲滯對方重騎兵的衝鋒,除非是安平軍和清徐軍舍棄陣型強行撤出戰場,因此定北軍和飛羽軍隻能繼續執行陸沉的軍令。

厲冰雪瞬間分析出景軍的意圖,她策馬前行十餘丈,高聲道:“皇甫遇!”

“末將在!”

“你繼續領軍破陣!”

“末將領命!”

皇甫遇沒有絲毫遲疑,更沒有浪費時間,他率領五千騎繼續配合清徐軍步卒強攻景軍的右翼陣地。

厲冰雪則率領另外五千餘騎撤出主戰場,這個時候她沒有收到陸沉新的軍令,完全是靠她自己對戰局的判斷,因為在戰前陸沉便給了厲冰雪臨機決斷之權。

這並非是出自私心,而是陸沉對厲冰雪的信任,他的妻子或許不擅長謀劃全局,但是在戰場上抓機會的能力不遜色於任何人,這是一種近乎本能的天賦。

撤出主戰場之後,厲冰雪迅疾領軍向側前方衝鋒,目標直指景軍後陣。

她要繞過去從後方摧毀兀顏術的中軍!

而在戰場另一邊,在觀察到飛羽軍的動向之後,李承恩很快做出相似的選擇,留下一部分騎兵協助安平軍和靈懷軍,他自己則率數千精騎迂回向前。

兩位騎兵主將率部如旋風一般席卷而去,他們就像是兩隻鐵拳繞過主戰場,一旦合圍便能砸在景軍最重要的地方。

兀顏術對此心知肚明,他極其冷靜地下令,負責保護中軍帥旗的四千餘軍卒於左側列陣,而原本處在大陣最後方的六千步卒提至中軍右側。

此時他已經完全放棄撤退的打算,他相信僅有的萬餘步卒絕對可以擋住齊軍精騎的突襲。

至於決勝之機——

兀顏術望著前方展開衝鋒的虎豹營,沉聲道:“你要兩麵夾擊,我便來一個中心開花。”

重甲騎兵來襲,廣濟軍將士心頭蒙上一層陰霾。

有些人腦海中浮現一樁往事。

兩年前的考城之戰,大齊北伐軍原本占據著優勢,景軍的處境越來越艱難,就在韓忠傑以為穩操勝券下令全軍突擊的時候,兀顏術將這支重甲騎兵放出來,瞬間衝毀齊軍步卒的陣型,最後連韓忠傑所在的中軍都被擊潰,釀成一場震驚朝野的慘敗。

難道今天要重現那一幕?

在將士們難免惶然的時候,他們耳畔響起靖州副都督、廣濟軍都指揮使範文定洪亮的聲音。

這位追隨厲天潤身經百戰、在靖州軍將士心中威望很高的大將厲聲道:“朝廷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我等豈能畏戰懼敵!王爺早已料定敵軍所謀,爾等不必懼怕!”

各部將官立刻將範文定的話傳開,終於讓軍心穩定下來。

這支虎賁之師望著前方衝來的景軍重騎,死死握著手中的長槍,咬牙嘶吼道:“殺!”

納謀魯自然看見了齊軍的反應,他咧嘴發出猙獰且殘忍的笑聲,催動坐騎向前衝去。

“砰!”

一名擋在最前方的廣濟軍將士望著到達麵前的景軍戰馬,他手中的長槍對著戰馬麵部露出來的眼睛刺去,卻沒有吃準部位,更沒有貫穿戰馬的甲胄,朝一旁滑開,帶出一片火星。

他的身軀被無比恐怖的衝擊力迎麵撞飛,落到後方數丈處,落地之時已然氣絕。

類似的場景並不罕見。

麵對景軍虎豹營驚濤駭浪一般的衝鋒,廣濟軍將士要麼被直接撞飛,要麼被對方重騎兵挺直的長槍貫穿胸膛。

若非範文定在景軍中門大開的時候謹慎地收住前衝的勢頭,沒有傻乎乎地率軍一頭紮進去,及時調整收縮陣型,廣濟軍這會多半已經被虎豹營衝垮。

但即便是這樣,以血肉之軀遲滯對方重騎兵的衝鋒,依然是一件難以想象的事情。

在雙方接觸的初期,廣濟軍的傷亡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上升,而他們對景軍重騎造成的殺死微乎其微,範文定心裡在滴血,雙眼已經泛紅,但他依舊不能讓將士們放棄所有的抵抗!

這是陸沉在戰前下達給他的死命令!

陸沉既然要對兀顏術動手,又怎會犯韓忠傑那樣愚蠢的錯誤,怎會忽略兀顏術手中這支重甲騎兵?

然而戰場不是過家家,敵人更不會心慈手軟,有些時候隻靠計謀不能摧毀敵人,必須依靠鐵與血的支撐!

一名廣濟軍將士險之又險地躲過對方戰馬的踐踏,這並非是他反應足夠迅速身法無比靈敏,而是因為一名同袍推了他一把,自己卻被景軍鐵騎撞飛出去。

看著同袍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這名將士目眥欲裂,對著趾高氣揚的景軍騎兵淒厲地吼道:“狗雜種!”

他這一刻奮起無儘的力量,猛然一躍抓住對方的韁繩,繼而將這名景軍騎兵撲下馬。

景軍騎兵措不及防被他得手,但是並未過於慌亂,在雙方扭打成一團的時候,他果斷地舍棄手中的長槍,然後從腰間一抹,手裡便多出一把匕首。

廣濟軍將士恍若未見,雙手爆發出恐怖的力量,竟然將景軍的麵甲強行掰開。

景軍的匕首刺入他的腰間,他卻仿佛感覺不到痛楚,雙眼赤紅地俯下身,一口咬了下去。

景軍發出憤怒的吼聲,手中的匕首反複轉動,廣濟軍將士到死也不鬆口,生生咬斷敵人的喉嚨!

後麵的虎豹營重騎繼續向前,似乎根本沒有注意這一幕,但就是依靠無數廣濟軍將士的舍命阻攔,終於讓虎豹營的衝鋒速度慢了下來!

範文定血染戰袍,與數十名將官一起指揮著廣濟軍且戰且退,他們沒有辜負陸沉的信任,麵對曾經戰無不勝的景軍重騎兵,他們爆發出難以想象的膽氣和血性,讓敵人在抵擋己方中軍陣地之前停下了腳步。

這一刻範文定終於能如釋重負地下令,廣濟軍朝兩側退開。

重甲騎兵最大的優勢便是這種恐怖的衝擊力,也是輕騎兵無法擁有的破陣能力。

但是他們的弱點也很明顯,在犬牙交錯的戰場上一旦停下來,便很難在短時間內再度組織起衝鋒。

納謀魯自然明白這一點,但他臉上沒有絲毫遲疑,相反是更加淩厲的殺意。

因為他已經能看見齊軍迎風飄揚的帥旗。

“下馬!”

他發出一聲怒吼。

隻見虎豹營眾將士紛紛翻下戰馬,迅速列隊向前。

這才是景軍重甲騎兵壓箱底的本領,關鍵時刻下馬化身重甲步兵,臨陣破敵,擋者披靡!

“隨某殺敵!”

納謀魯身先士卒,挺起長矛,朝著近在眼前的齊軍中軍陣地衝殺而去。

擋在他們身前的是數千步卒,納謀魯注意到他們手中的長刀和身上的甲胄,腦海中浮現兀顏術的提醒,但他沒有任何懼意,隻有昂然沸騰的熱血。

殺穿這支步卒,斬下齊軍主帥陸沉的首級。

亦或是逼迫那人狼狽而逃,砍倒那杆帥旗,奠定此戰勝局!

建功立業,便在今日!

與此同時,齊軍帥旗之下,陸沉轉頭對劉守光說道:“劉兄,請為本王與將士們擂鼓助威!”

劉守光大驚失色,急促地說道:“王爺千金之子,豈能涉險?!”

“無需多言!”

陸沉大步向前,隻留下一句話。

“本王與將士們同生共死,今日誓破敵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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