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走到桌前坐下,看了一眼擺了滿院子的竹子,輕聲道:“掌櫃和王爺昨晚去了蘇府?”
“是。”蘇禾點頭,笑著問道:“你的消息倒是靈通,怎麼知道的?”
“住進蘇府那些人,是我們在集市擺攤時認得的,都是城外的獵戶和農戶,荷園找她們買過一些野味,品行都還不錯。我見她們流落街頭實在可憐,便讓她們鑽狗洞進了蘇府裡麵,暫時住幾日。就在今兒早上,有兩個婦人找來了荷園,找我打聽姑娘的模樣。”
白玉正說著話,秋韻倒了茶過來,放到了她麵前。白玉連忙起身道謝,喝了口茶才繼續往下說。
“她們說,昨晚掌櫃和王爺走後,去了兩個黑衣賊人,在姑娘燒過的火堆裡好一頓翻找,最後拾了個東西走了。她們琢磨著,掌櫃和王爺一看就不是凡人,又想到那蘇府本就是掌櫃家的,所以就來荷園問我。”
蘇禾支著小臉聽完,立馬明白是有暗樁跟蹤她和裴琰,把沒燒完的小機關拿走了。
“姑娘,不會有事吧?”秋韻擔憂地問道。
“沒事。”蘇禾笑眯眯地說道。
她的小機關失敗了,誰撿誰倒黴。
“那就好。”白玉鬆了口氣,猶豫了一下,又問:“掌櫃,你不會怪我讓人住進蘇府吧?”
“怎麼會呢,那宅子是蘇恒建的,如今他死了,他的宅子還能造福百姓,算是死後積了德,保他在地府的油鍋裡少煎幾遍。”蘇禾抿唇笑笑。
“放屁,這福可不能歸那老王八身上,是姑娘的福氣!”劉嬤嬤一下就從廚房裡蹦出來了,大聲嚷嚷道:“老王八在油鍋裡煎八百遍都不解恨。”
“死都死了……”
蘇禾還沒說完,劉嬤嬤就打斷了她,氣惱地嚷道:“死了也不妨礙我再罵他八百年。”
白玉縮了縮脖子,小聲道:“劉嬤嬤生氣。那我先回荷園,還有好些東西要挪到地窖去。”
“你們注意安全,一有風聲就全躲進去。”蘇禾叮囑道。
“明白。”白玉連連點頭。
“哎,還是希望這仗彆打。”秋韻送白玉出去,折返回來後,開始拿食盒裝飯菜。
蘇禾讓她們早上做了些許夫人愛吃的包子,趁熱送去。
“我也去一趟。”蘇禾站起身來,理了理衣裳。
“姑娘懷著身子,可不能去。”劉嬤嬤又從廚房裡蹦出來了,著急地說道。
“沒事的,我有菩薩護體。”蘇禾從脖子上拽出一隻玉佛。這是長公主讓人從西嫣山寺廟裡送回來的,特地請高僧開過光。
“可是那種地方……”劉嬤嬤還是擔心,不肯讓開路。
“嬤嬤,我和王爺遭難時,她們可是不遺餘力幫過我的。許夫人把免死金牌都交出去了,這番情義,我哪能輕待。待我有恩者,必要加倍回報。前兩日沒去,是因為有好多耳目盯著大牢,這兩日消停些了,我正好跑一趟。”蘇禾把玉佛塞回領中,正色說道。
劉嬤嬤攔在麵前的手縮了回去,可又實在不放心,千叮萬囑地交代了好一番,這才放她們離開。
……
這一行人都關在刑部大牢。
進了大牢,腐臭的氣味立馬迎麵湧來,蘇禾用帕子包著一把金銀花放到鼻下,埋著頭,快步往裡麵走。遠遠的,隻聽得許夫人的大嗓門在大牢裡回響,一聽就中氣十足,十分健康。
許家和齊郡王府是分開關的。
許夫人一家人呆的牢間還算乾淨,她頭發梳得整齊,身上穿著一身破舊的盔甲,披著染血的披風,盤著腿,大大咧咧地坐在牢間正中,她的夫君和兒子一左一右地坐在她身邊,一個在用饃頭包臘肉,一個在倒水給她。
“姑奶奶身上穿的是先帝爺親手給我爺爺披上的披風,上麵可是十爪金龍!你們這些王八羔子,見都沒見過吧!我爺爺就是披著這件披風戰死的!這上麵全是大縉國九位將軍流的血,他們都是我爺爺的手下敗將!”許夫人吃了口饅頭,一拳頭砸在牢門上,揚聲說道。
看守大牢的獄卒們站在一邊,仰頭看著黑漆漆的頂,沒人接話。
“認得姑奶奶身上這盔甲嗎?這是我爹的!我爹當年帶了一百精兵,夜襲敵營,生擒敵將父子三個!這身盔甲就是他戰死時所穿的,這上麵的破洞,是被刀砍的,被劍刺穿的!這全是他為了咱們大庸國流的血!你們這些王八羔子,敢這樣對姑奶奶!也不怕先帝爺去你們夢裡,把你們全拖到閻羅殿的油鍋裡榨上一百遍。”
“夫人你喝口水,你每天說三百遍,他們都能背了。”許大人把茶喂到她嘴邊,小聲勸道。
“能背又如何?還不是把我們一家人抓進大牢來了?若我父兄還在世,他們敢這樣對我嗎?看看我這夫君,他出去後一定會造反!殺光你們。”
許大人猛地哆嗦了一下。
“娘,吃飽了再罵。”許公子把饅頭喂到她嘴邊,小聲勸道。
“睜開狗眼瞧瞧,敢朝姑奶奶身上的盔甲看一眼嗎?喪良心的狗王八!”許夫人吃了饅頭,繼續罵。
“姓許的老東西,你嫌姑奶奶粗魯,納了這麼多嬌滴滴的妾,如今她們還不是要陪姑奶奶一起蹲大牢。”許夫人斜著眼睛看許大人,冷笑道。
幾個妾室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許大人原不想納妾,可家中老娘說得多了,又強硬地塞了幾房進來,後來見許夫人也沒鬨得太厲害,於是便接受了。後來,又陸續有了兩房。
“不就是幾個妾嗎?出去了,我馬上讓她們走!”許大人無奈地歎氣,求饒道:“你以前不是不管我納妾嗎?”
“那是懶得管!我反正不想活了,你們、她們都得和我一起死。”許夫人嘲諷道。
“你總得為兒子著想吧?”許大人苦著臉,連聲央求道。
“我死,我兒子當然要陪我一起死。你家老娘不是常說做兒子的要孝順嗎?來啊,孝順啊!”許夫人翻了個大白眼,揚聲罵道。
許大人耷著腦袋,不說話了。
許家老夫人坐在角落裡,連連抽氣:“氣、氣死我了……”
“老東西還不去儘孝?陪你老娘去死。”許夫人撇撇嘴,輕蔑地說道。
“許夫人嗓門真洪亮。”蘇禾快步走到牢門口,笑著說道。
“唷,蘇姑娘。”許夫人眼睛一亮,雙腳一撐,一躍而起。
“給你做了牛肉餡的大包子。”蘇禾把食盒打開,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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