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琰真是厲害。”李慕憬緊繃的身體慢慢鬆懈下來,憋在胸腔裡的一口也也長長地吐了出來。
蘇禾也想誇她家大人,可是她這時候才發現,她竟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臉上冰冰涼涼的,竟不知何時淌了滿臉的眼淚。
她一向認為自己是厲害的,有主意的,是被難不倒的人。可是今日這場合才讓她真正認清了自己,她無權無勢,根本就是個小人物。裴琰在刀光劍影之中獨戰,連李慕憬都幫不上他,何況是她。裴琰但凡自己弱一丁點兒,今日便是血濺當場的結局!
“大人。”她吸了吸鼻子,朝著前麵走去。
她越走越快,最後跑了起來。
天地萬物皆無聲,她什麼都聽不見了,隻想去他麵前。
她真的,快被那最後一箭嚇死了!
那一箭似乎並未被裴琰擊落,而是狠狠地射進了她的心臟!她現在整個胸膛都痛得要命,每根肋骨都死死勒緊了,勒得血肉都絞纏在了一起。
“大人。”她嘴唇輕顫著,終於發出一聲輕呼。
耳邊山呼海嘯,全是高呼裴琰名字的動靜。
大庸國有此一人,哪能讓人不興奮?二十大將,他一人碾壓。這氣勢,這能力,哪能讓人不懼怕!
前麵的人群都湧動起來,朝著那場中間圍攏。蘇禾被激動的人群擋在了外麵,她試了好幾回,都被無情地擠了出來。
“喂,你們擠什麼擠。”蘇禾抹了把眼淚,惱了。又不是他們家大人,這麼激動乾什麼!
“姑娘,咱們回去等吧,大人肯定要先去見皇上。”秋韻帶著人追了過來,拉著蘇禾往回走。蘇禾一步三回頭地望過去,隔著重重人海,哪裡還能看得到裴琰。
高台上。
皇帝緊攥著佛珠,眼睛直勾勾地看著被人海層層包圍的裴琰。他臉上毫無表情,甚至眼神看上有些迷茫。
皇後看看裴琰,又看皇帝,突然微微一笑,輕聲道:“阿琰比他父親的武功要高一些啊,這孩子倒是勤奮。”
哢哢哢……
皇帝又開始轉佛珠,突然,他用力揮了一下手。
忠和看著皇帝的手勢,立刻深深揖禮:“是。”
皇後眉心微微皺了一下,這一揮一應的,也不知是什麼意思。夫妻這麼多年,她對枕邊人始終看不明白。裴琰小時候,皇帝不僅會讓他坐在膝頭,甚至還會頂在肩頭,那寵愛之意,比幾個皇子更甚。
可如今也不知怎麼了,對裴琰越來越嚴厲,皇後已經不止一次看到他眼裡的殺意了。
“再多嘴,朕廢了你!”突然,皇帝轉頭看向皇後,語氣冷酷無情。
皇後愣了一下,一陣寒意迅猛地湧上心頭。她勉強擠了個笑,起身向皇帝行禮。
“臣妾知罪,求皇上饒恕臣妾。”
皇帝收回了視線,不再看皇後。皇後扶住身邊宮婢的手,勉強支起身子坐了回去。
這時忠和公公走到了高台最前麵,緩緩展開了手中的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裴琰孝行成於天性,子道無虧,清操矢於生平,躬行不怠,念樞機之縝密,睹儀度之從容,授以冊寶,封爾為永驍王,永襲勿替。”
裴琰當真封王了!
現場又是一陣歡騰。忠和公公親自帶著人,捧著蟒袍,王印,金冠,滿麵笑容地來到了裴琰麵前。
換蟒袍,束金冠,得王印。
裴琰紫色王袍加身,手捧金印到了高台前,恭敬地向皇帝磕頭謝恩。
“陛下厚下,臣萬死以報。”
“什麼死不死的,你與我親子並無區彆。”皇帝親自步下高台,彎了腰,一手托住裴琰的胳膊,把他扶了起來。他臉上帶著笑,一副溫和的神情:“你今日一戰,力震三國,揚了我大庸國威,朕心甚慰。”
“臣之本分。”裴琰垂眸,淡定地回道。
“你胳膊受傷了吧?快去處置一下。”皇帝的手掌在裴琰胳膊的傷處輕輕拍了拍,鬆開了他。
“賜宴,君民同慶。”忠和公公上前來,揚聲高呼。
大鼓再一次擂響,隻是這次是慶功鼓,鼓點振奮激昂。
皇帝又下了第二道旨,犒賞葉家軍。沒一會,第三道旨意也頒布下來了,城外的災民全部分成五十人一小隊,由京中各官員認領,負責衣食住行,送返家鄉。
各大府邸叫苦不迭,又不敢抗旨,於是趕緊搶先去認領那些身體強壯,腿腳便捷的。
“你說,皇帝為什麼要這麼乾?為什麼不由朝廷統一送返?”秋韻收拾著粥棚前麵的桌椅,小聲問道。
蘇禾搖頭,她無意去猜皇上的心思,她滿腦子想見裴琰。可裴琰進宮了,忠和公公還親自過來接走了孫嫦佳。裴琰封王,孫嫦佳自然成了王妃。
“姑娘莫傷心,姑娘的側妃旨意肯定很快就能下來了。”秋韻見她神情懨懨,於是過來勸她。
蘇禾沉默了一會,抓起茶壺,直接往嘴裡倒了口濃濃的粗茶。
這粗茶苦是苦了些,可是真提神!
“留幾個人看著粥棚,其餘人隨我回去。”蘇禾脆聲道。
裴琰這一戰,把他的名聲徹底扭轉過來了,以後那些人會更加怕他,懼他,不敢再輕易招惹他。
他是厲害的,以前那句血海屍山本是咒他的話,現在已經成了形容他威武淩厲的讚美之詞。
“蘇姑娘,大人讓我先送你回府。”張酒陸回來了,他也換了一身衣袍。隨著裴琰的封王,他們這批人也跟著往上晉了一級,張酒陸已經是五品官了,領了玄鱗衛右驍衛一職。
“張將軍,恭賀啊。”蘇禾看著他一身鋥亮的新鎧甲,打趣地把宋秋祥推到了他麵前。
張酒陸一雙大掌在新鎧甲上拍了拍,笑嗬嗬地問宋秋祥:“咋樣?你給我再做條腰帶,配這個。”
宋秋祥臉一紅,扭腰走開了。
張酒陸嘿嘿笑了會,大掌一揮,帶著侍衛們把東西往馬車上搬。
一個時辰後。
蘇禾梳洗乾淨,換了身舒服的衣裳,躺在了慈恩院的大榻上。
月亮已經掛在了樹梢上,散發著淡柔的光。
過兩天就是大年了,蘇禾已經十多年沒有好好過一個年了。
她翻了個身,拉起被子蒙住了腦袋。被子裡有裴琰的冷香氣,他的衣裳洗後都會用冷木香熏,連帶著這被子也染上了他的香氣。在被子裡悶了一會,蘇禾的百日糜發作了!
摟著被子翻滾了一會,蘇禾越來越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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