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東升心中一震。
隱隱的覺著鄭先功說的很有道理。
但是一時間又想不到道理在哪。
鄭先功起身，背負著雙手，淡淡道，“我也是從你那個位置走過來的。”
“我那個時候沒有你現在的這個覺悟。”
“不過這也是因為那個時候大家都窮，而且還有信仰。”
“大部分人都不貪，就算是有貪汙的，也都會受到最嚴厲的懲罰。”
“甚至有一段時間，隻要你敢伸手，上麵就敢逮住就斃。”
徐東升嚇了一跳，忍不住道，“真的假的？”
說完，立刻意識到自己不該質疑，連忙又道，“對不起鄭老，我剛才說錯話了。”
鄭先功無所謂的擺擺手，“我說了，我這些話，全是朋友間的閒聊，沒什麼上下級關係，你們就當我是一個長輩就成。”
說完，衝著徐東升點點頭道，“雖然有點誇張，但能見微知著。”
徐東升暗暗慶幸。
幸虧自己生活在這個時代，要是放在那個時代，估計也早就被斃了。
他雖然沒有貪汙，但是跟幾個女人都不清不楚，這要是放在那個年代，不就妥妥的流氓罪嗎？
這個罪他可是知道一些的，也是逮住就斃。
鄭先功並沒有說太多關於那個年代的事，“但是現在不同了，時代發展了，人心也開始不滿足了。”
“民間甚至開始流傳出，隻要當官，有了權力，就相當於有了金錢，有了女人。”
“有些甚至說，寧願在辦公室當個科員，也不去地方做個小老板。”
徐東升聽到這裡，已經隱隱察覺出，鄭老有點撥自己的意圖了。
他心中有些懊惱。
恨自己剛才為什麼喝那麼多。
鄭先功說的這些話，萬一睡一覺都忘了，豈不是虧大了。
鄭先功卻不管這些，自顧自的繼續道，“所以在這個時代做官，跟以前又不一樣了。”
“沒人會在乎你為老百姓做多少事。”
“他們隻會在意你的存在，給他們帶來多少利益。”
“就拿你現在做的這個事情來說吧，小徐，我問你，你這個事做成了，獲利最大的是誰？”
徐東升想了想，脫口而出道，“茂林的人民。”
鄭先功點點頭，“其次呢？”
徐東升實話實說，“其次就是我個人了，這麼大的功績，隻要上麵不瞎，就得提拔我。”
鄭先功哈哈大笑，指著徐東升道，“可上麵要全都是瞎子呢？”
“你難道沒聽過這麼一句話嗎？當官的最高意境，就是裝聾作啞扮瞎子。”
徐東升一愣，這一點他還真沒想過。
鄭先功歎息一聲，“你還是年輕啊。”
“做好事的心，可以理解，但是有時候也要把功勞給彆人一些啊。”
“甚至有的時候，隻要那人聽話，就算是拿點錢，你也要適當的忍讓。”
“等你事情都做完了，再去跟他算賬都成。”
“這一點，小顧做的就不錯。”
“他跟吳長勇搭檔的時候，明知道吳長勇做了那麼多壞事，依舊不動聲色。”
“甚至為了穩住吳長勇，他還派人給吳長勇找不耽誤自己做事的業務給他，讓他貪的更方便一些。”
“你們市裡的招上，本來是小顧分管的，這一點你應該知道吧。”
徐東升聽到這些，腦門的汗都下來了。
渾身的酒意，也似乎隨著這一身汗發出來不少。
他猛然覺得自己以前實在是太天真，太理想主義了。
以為自己是縣長，就可以扛著大旗，帶領他們一往無前。
而縣裡的那些人，也理所應當的跟隨自己，期間一個都不能掉隊，一個都不能給他抹黑。
這怎麼可能！
他搞藥材，就一定會觸及到一些人的既得利益。
比如那些搞糧食收購的。
搞飼料加工的。
甚至周開放大力搞起來的輕工業生產的。
這些人的利益一旦遭受到損失。
勢必會團結起來，把自己這個始作俑者給鬥趴下。
那時候就算自己是縣長又如何？
看徐東升臉色變了，鄭先功有些欣慰的點點頭，輕笑道，“你能聽懂一些，很不錯。”
“這次你回去後，我建議你不要高調行事。”
“更不要表現的誌得意滿，要把接下來的事，說成困難重重。”
“要去用那些你看不慣，但是很關鍵的人。”
“隻有這樣，你想要成就的事業，才有可能實現。”
“這些道理，都是我這用血汗換來的，希望能對你們有所啟發。”
“同時，也不要因為我這些話，就喪失了信心。”
這下就連白龍虎都跟著站了起來。
他舉起杯，衝著鄭先功道，“老領導，我年輕那會要是能聽到您這番話，何至於隻是一個商務局局長。”
鄭先功瞪眼，“少來這一套，你年那會，我不也年輕著的？我上哪跟你說這些大道理去？”
白龍虎哈哈大笑，給鄭先功倒了一杯酒，然後碰杯，一飲而儘。
喝完後，鄭先功讓他們都坐下。
然後又說了一會話，興致才慢慢的消退下來。
見狀，鄭慧景連忙過去攙扶起鄭先功。
徐東升和白龍虎在後麵作陪，一起送鄭先功離開。
臨行前，鄭先功特地拍了拍徐東升的肩頭，“好好乾，好好想，我期待你接下來的表現。”
徐東升重重點頭，“我一定不辜負領導的期待。”
鄭先功低頭上車。
送走了鄭先功，鄭慧景笑著來到徐東升麵前，“徐縣長，不怪我電話裡沒跟你說實話吧？”
徐東升擺手，“鄭書記說笑了，我感謝您還來不及呐。”
鄭慧景也跟著笑道，“如今事情都辦的差不多了，打算什麼時候離開？”
徐東升沉思一下，然後道，“今天是不行了，喝太多了，明天吧。”
鄭先功嗯了一聲，“明白我還有個事要到省裡，就不送你了。”
徐東升點頭，白龍虎這時候也走了過來。
他深深地看著徐東升，心中感慨不已。
能在這個年紀，就被大領導看重，是一種福氣。
他笑著對徐東升道，“東升啊，一會要是沒事，跟我去一趟家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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