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二章 公義(1 / 1)

第七百五十二章公義

潘從右臉色痛苦,雙手捂住臉,小白這才知道誤會了潘從右,沉默良久,喃喃道:“這就是官場嗎?”

潘從右沉悶的聲音從指縫中傳出:“昔年張相的座師徐階老大人對他同樣器重,那時嘉靖帝工於帝王心計,嚴嵩權傾朝野,朝堂之上爭鬥激烈,官員更迭如家常便飯,你方唱罷我登場,徐老大人不忍張相出師未捷身先死,將他保護在羽翼之下,即便在自己受到群起傾軋之時也不許張相參與,這才換得日後張相入主內閣,變法革新。”

穀雨和小白聽著遙遠的故事,耳邊傳來水浪拍打船舷的聲音,一時間說不出話來,潘從右又道:“張相知道自己在劫難逃,身邊相近之人必會受到牽連,為了朝堂之上能留下火種,效仿昔日老師的做法,嚴令我們這些年輕且勇於任事的下層官員不許出頭,隻有熬過這一場風波,才有繼續站在朝堂的機會。”

小白嘴角發苦:“大人一定很痛苦。”

“眼看著恩師身死不得安寧,被人千般詆毀,自己卻隻能做個逃兵,那種無力感與屈辱感你是體會不到的。”潘從右放下手掌,兩眼已是通紅。

小白看得難受:“大人…”

潘從右擺擺手,清了清嗓子又道:“這件事是我和胡兄關係的轉折點,他惱我懦弱無能,忘恩負義,從此便與我割袍斷義,不相往來,算下來有十多個年頭了。”

穀雨道:“這麼說來,大人對他的近況也一無所知。”

潘從右道:“是這樣,陛下暗遣張回出手殺他,一定不是明麵上的說法,此事恐怕事出有因,待我們明日問個清楚。”

胡應麟和吳承簡、趙顯達三人被重點關照,押在船艙獨間裡,有專人看守。

“看來也隻好如此了。”穀雨點點頭:“張回既然受命刺殺胡大人,一擊不成勢必不會善罷甘休,否則他就要承擔陛下的怒火。”

離開官場的話題,小白反應迅速:“他一定還會再來,這一路上怕是不會清淨了,”有意緩和氣氛:“我看這位胡大人與我們也不怎麼對付,不如將他交出去,倒省了我們許多麻煩。”

潘從右與穀雨知道他在玩鬨,兩人笑了笑,潘從右道:“那可不行,我們大明是有律法的,”說著正色起來:“無論胡兄所犯哪條,都要講個名正言順,老夫辦了一輩子的案,手中無槍無劍,靠的是對公義的堅持,還有大明的律例。即便再微小的生命也有其尊嚴,這一點不能變,陛下也不能。”穀雨斂去笑容,看著這位滄桑、狼狽的老人,鄭重其事地道:“下官知道了。”

小白則笑道:“老爺子,這一路上我會好好護著你的。”

一個少年穩重嚴肅,訥於言敏於事,一個少年劍眉朗目,樂觀通達身手不凡,潘從右左右看看,忽地覺得前路也不如何艱難了,他也笑了:“那老朽這把身子骨就交給兩位了。”

客棧,齊全兒將水盆端到張回房間:“大人,洗洗再睡吧。”

張回坐在床前,齊全兒將他鞋襪脫了,伺候著將他雙腳放在水盆中:“溫的,大人覺得還合適?”

“可以。”張回舒服地閉上眼。

齊全兒瞟了他一眼:“潘從右乘官船逃了,再想找到可不容易,大人可有定計?”

“好找。”張回輕輕吐出兩個字,仍是閉著眼睛。

齊全兒一驚,張回緩緩睜開眼:“那艘官船是我的。”

“什…什麼?”齊全兒懵了。

張回麵無表情地道:“這本是我命青堪從盂城驛征調的官船。”

齊全兒恍然:“我說上黑山寨的時候,大人並沒有要青堪一同前往,原來竟是為了此事。”

張回淡淡地道:“我原本計劃劫了胡應麟之後,便從水路直抵京城,潘從右縱有精兵良將也無計可施。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我沒上船,倒讓潘從右搶先了,天意弄人啊。”

“原來如此,”齊全兒皺起眉頭:“可是那船老大不曾見過大人,青堪又…那個他又如何會聽任大人的吩咐?再說潘從右有官身,船老大隻怕會聽憑對方的安排,不敢造次。”

張回獰笑道:“這盂城驛我不甚熟悉,辦的案子又是陛下欽點,敢不小心嗎?青堪留了人手在船上,原本是想提防著船老大,眼下情勢突變,那幾個腦子靈光,早混在水手裡了,官船離去之時,已有人向我打了暗號。”

齊全兒聽得頭皮發麻,興奮地道:“大人,咱們不如現在追上去,殺他個片甲不留。”

“不著急,”張回閉上眼:“用點勁兒。”

齊全兒用手指研磨著張回堅硬的腳底板,後者則發出舒心的呻吟:“你武藝不咋地,伺候人的功夫倒是練到家了。”

齊全兒尷尬地笑了笑:“大人藝業超凡,豈是我等可比的。”

隔壁呼嚕聲響起,張回皺起眉頭,齊全兒察言觀色:“這位任大當家的倒不拿自己當外人,非要住在大人隔壁,大人隻得忍耐一晚了。”

張回卻搖了搖頭道:“對我不放心而已,”頓了頓又道:“給京城送信了嗎?”齊全兒趕緊道:“大人放心,已放了信鴿,想必明天便能收到信兒。隻是要為這廝多留一日,反而誤了行程,屬下便深感不值,我看這姓任的粗俗魯莽,睡個覺也毫無戒心,若是咱們摸到他房中去,想必他還來不及反應便將命丟了,這種渾人也值得大人防範嗎?”

張回不緊不慢地道:“還是那句話,在沒有了解一個人的底細前,我是不會掉以輕心的,就比如你,”他睜開眼,看著愣怔的齊全兒:“你有一妻一兒,家住扇骨營,臨巷便是你父母家,兩老年紀大了,辛苦你兩頭跑,尤其是令堂右腿患有舊疾,你沒少操心吧?”

齊全兒嚇得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哆哆嗦嗦語不成句:“大人…大人...”

張回奇怪地看他一眼:“我不過打個比喻,你緊張什麼?”

齊全兒緊張地道:“是屬下多言了,我不該質疑大人。”張回見他識趣,淡淡地道:“下不為例,起來吧。”

齊全兒這才鬆了口氣,張回道:“你放飛的信鴿有專用信道,京城那邊有我的心腹查收,他給的信息信得過,這任重是忠是奸,咱們明日見分曉。”

齊全兒恭謹應道:“是。”再也不敢多說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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