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間隻剩下趙氏一人,高如義喚過一名捕快,將失魂落魄的婦人打發出府。
“如義,今晚多虧你鼎力相助,下去歇息吧。”潘從右疲憊地坐回到椅中。
出了這檔子事,潘從右也不再去尋住處了,這後衙備有客房,索性便在此借住一晚,明日一早便即上路。
高如義拱手作彆,提心吊膽地去了。
“你們也下去吧。”潘從右將眾人打發走,獨獨留下穀雨,花廳中燭光高照,與門外的漆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夜深人靜,忽聽遠處一聲女子淒厲的叫聲,緊接著嚎啕大哭,經久不息。
“是趙氏。”穀雨輕聲道,內心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潘從右緩緩開口:“老夫查了一輩子案,見識過無數的貪贓枉法、陰謀算計,卻總是參不透人心,太複雜,太難以琢磨,縱使學富五車、聰慧機敏,在人心麵前也總是頻頻失算,到頭來老夫掌握在手裡的隻有一件武器,你知道是什麼嗎?”
“法度。”穀雨歎了口氣。
潘從右揚了揚眉,露出一絲笑容:“這就是我隻留你說話的原因,小穀捕頭,你怕是潘某人為數不多的知己了。”
兩人雖然官職懸殊,但本質上乾的都是維護朝廷律法、懲奸除惡的事,所以潘從右的感受穀雨心知肚明。
穀雨靦腆地笑了笑,隨即笑意收斂:“我真怕這世上以後隻有法度。”
這一句話說得莫名其妙,但是潘從右聽懂了。
“不會的,道德的底限是法度,”他堅決地搖搖頭:“在此之上有人間道義、有朝廷的風骨、有拳拳之情、赤子之心,我大明百姓傲立神州,外不懼強敵,內則自強不息,豈會淪落到隻依靠法度約束社會?”
穀雨看著他,這位滄桑的老人一生見慣魑魅魍魎,可還是真心相信這世間的純真與良善。他心中驀地一動,仿佛有什麼東西在看不到的角落瓦解、消化。
潘從右站起身,長袖一展:“早些睡吧,明日一早即刻出城。”
旭日東升,金陵城城門大開,一匹快馬呼嘯入城。過不多時,一名戎裝士兵騎著快馬從城中呼嘯而出。
這一進一出,來頭大得很,城門官攔都沒敢攔。
那騎士在官道之上縱馬疾馳,塵土飛揚、沙石蹦走,對於前方的行人視若無物,在小聲的咒罵聲及豔羨的目光中一騎絕塵。等到日頭掛在樹梢上時,那騎士已來到群山之間大乘教的落腳點。
騎士偏腿下馬,幾乎是跑著進了宋憲的營帳。
宋憲昨夜睡得很不踏實,一則多年養尊處優的生活讓他難以適應山間簡陋的生活,睡在草席上的宋憲依舊能感受到草席下的沙礫凸起,二則當下的形勢讓他既痛惜又窩火,下半夜恐懼的心理則占據主位,折磨得他輾轉反側,夜不能寐。直到子時才漸漸有了睡意,朦朦朧朧中不覺天已經亮了。
此時兵丁在帳外通報:“大人,朝廷急報!”
好像夏天一個猛子紮到水裡,宋憲瞬間清醒了,迫不及待地搶出門外。
那前來報信的兵丁就是他暗中派遣回城的親信,從懷中取出公文,雙手奉還。
www.biqu70.cc。m.biqu70.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