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眼一看,就知道方文初是在試探厲元朗的態度。
厲元朗豈能聽不出來。
他沒有直接挑明,而是將計就計,以聊天方式,和方文初周旋。
幾句話說下來,漸漸地,話題引到魏銘耀從政之路上。
魏銘耀在洛遷省深耕十幾年,從副市長一路高歌猛進,最終登上全省書記寶座。
方文初比魏銘耀大了十來歲,資格很老。
他擔任省政府秘書長的時候,魏銘耀剛剛任市長。
之後,方文初用了四年時間,才出任副省長,回頭一看,魏銘耀已經升任省會漢林市的市長了。
漢林雖不是副省級城市,可市長位置也很重要。
下一步走好了,就是市委書記,即便不行,去彆的地級市,同樣也是書記的存在。
偏偏魏銘耀運氣好,擔任漢林市長不到兩年,原來的書記因身體原因退下,他順理成章接替了書記一職。
僅僅過去不到半年,又兼任省委常委。
而那時候的方文初,仍舊是非常委的副省長,隻不過排名略微靠前一點而已。
魏銘耀在漢林書記的位置上乾了兩年多,又往前邁了一大步,升任省委副書記。
這可是洛遷省的三把手,僅次於書記和省長。
又是五人小組成員,使得魏銘耀變得舉足輕重。
好不容易,方文初從副省長晉升至常務副省長,這可是實打實的省委常委,絕對有分量。
再一看,魏銘耀已然擔任洛遷省長,他的上司。
這期間,方文初和魏銘耀就有了交集。
按說,作為省政府的一、二把手,方文初又是魏銘耀最主要的助手,兩人應該精誠合作。
可在有的方麵,他們的理念大相徑庭,經常發生分歧。
但方文初從大局出發,基本采取忍讓為先的策略。
儘量不與魏銘耀發生衝突。
直到後來,方文初年齡到站,退居二線,他和魏銘耀之間再無交集。
拋開彆的不談,方文初認為魏銘耀這個人,乾工作有魄力不假,但他急功近利,又太過自信。
決策時,難免出現失誤。
這是方文初對魏銘耀的中肯評價。
至於家庭方麵,方文初了解魏銘耀,特彆指出,魏銘耀對他獨生兒子魏雲亮非常溺愛。
從小培養魏雲亮走仕途,就連上大學報考誌願,也都是按照這個思路走的。
然而,魏雲亮天生不是這塊料。
大學一畢業,便進入奐寧市委辦公室綜合科。
那可是魏銘耀工作過的地方,由此可見,他對魏雲亮寄予厚望。
誰知,魏雲亮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不安於現狀,經常連假都不請,十天半拉月看不見人影。
這件事反映到魏銘耀耳朵裡,氣得他把魏雲亮叫來一通臭罵。
也不知魏雲亮給他灌了什麼藥,魏銘耀竟然同意魏雲亮辭職,下海經商。
方文初對此給出他的想法,“魏雲亮不思進取,吊兒郎當,就是他不辭職,也成不了大氣候。”
“方老,您是從哪裡得出的結論?”厲元朗好奇問道。
方文初笑眯眯的模樣,似乎胸有成竹。
他舉例說:“魏雲亮年輕那會兒就好占小便宜,他剛上班,就得到采購辦公用品的機會。”
“厲省長,不用我明說你就知道,這是奐寧市白白送給他一個表現機會。”
“偏偏魏雲亮竟然采購雜牌子,使得這批用品質量低劣。本來露臉的事,他卻搞砸了。”
“事後一打聽,才知道魏雲亮收了回扣。要不是看在他爸爸麵上,開除都是輕的。”
厲元朗若有所思的點著頭,和方文初一個小時的聊天,他真是長了見識,深深了解到魏銘耀父子的真實一麵。
送走方文初,厲元朗當即叫來祁仲模。
到現在為止,徐成利隻是咬出魏雲亮,但關於是否參與殺害鐘炳深,他仍然避重就輕,堅決否認。
很簡單,徐成利深知殺人是死罪,經濟方麵認罪,還有活著的機會,一旦承認殺人,可就要掉腦袋了。
“這家夥頑固得很,我們拿出一些證據,他都能一一化解。最主要的是,案件發生年頭太久,很難坐實證據。”
祁仲模麵露難色,刑偵總隊那邊連續審了徐成利十幾天,該用的招數全都用遍,這家夥就是一口咬定,他和鐘炳深的死沒有關係。
厲元朗的手指有節奏的敲擊著桌麵,陷入深深沉思之中。
好半天他才徐徐說道:“仲模,以你分析,鐘炳深的死,最大獲利者是誰?是徐成利還是魏雲亮?”
祁仲模經驗豐富,想都沒想的就說:“當然是魏雲亮了。”
“何以見得?”
祁仲模談起他的觀點,魏雲亮插手四丈溝金礦,和金礦老總許偉關係密切。
他們提審過許偉,許偉仍舊堅持原有說辭,把所有問題一個人全部攬下。
不過,祁仲模已經調查清楚,許偉案發後,他老婆帶著孩子遠走他鄉,現在日子過得非常滋潤。
顯然,這是有人提前做通許偉工作,讓他一人扛下所有,就能保證他家人平安。
事情顯而易見,隻是沒有確鑿證據,祁仲模一點招沒有。
歸根結底,還是出在魏雲亮身上。
此時的厲元朗,既矛盾又糾結。
他已答應郭啟安的建議,暫時按兵不動,隻暗地監視魏雲亮。
要是反悔,那可就徹底把郭啟安給得罪了。
說實話,郭啟安並非包庇魏雲亮,完全出於大局考量,為厲元朗著想。
這個情,厲元朗謹記心中。
白晴的病情大有好轉,僅僅過了一個星期,身體各項指標,就已往好的方向發展。
最讓人興奮的是,白晴的兩條腿,竟然能夠在彆人攙扶下,走出十幾米的路了。
簡直就是醫學奇跡。
內森博士研製的梅蘿尼他九號和十號,真是神藥。
怪不得,有關方麵費那麼大的勁,他把從國外請過來,人家憑的是真本事。
妻子病情好轉,使得厲元朗因魏雲亮一事愁眉不展,終於看到了雲開霧散。
心情也變得好起來。
時間過得飛快,一晃到了月底。
這天,厲元朗結束一天工作,剛走進家門,赫然接到一個陌生電話。
一看手機號,顯示本地號碼。
“喂,你好,我是厲元朗。”厲元朗主動報上家門。
對方既然知道他的私人手機號,也就沒必要遮遮掩掩了。
“嗬嗬,厲省長,你好啊,我是魏銘耀。”
這還是厲元朗第一次正麵接觸魏銘耀,本著尊重原則,厲元朗客氣回應,“是老書記啊,您好。”
“厲省長,你可是名聞遐邇,我早就知道你了。”
這句話,有多層含義。
厲元朗卻不知魏銘耀指的哪一層。
“老書記,您的意思是指……”
“厲省長,我就不和你拐彎抹角了,我想請你吃飯……”
厲元朗心裡一陣揪緊,吃飯隻是由頭,魏銘耀大老遠的跑到漢林,絕非吃飯那麼簡單。
就在厲元朗思索之時,魏銘耀繼續說道:“你工作忙,每天都忙到深夜,吃飯也不定時。這樣吧,我們去一家南方口味的小店,清淡又健康,還能提起你的食欲。”
“厲省長,希望你不要拒絕,賞我一個麵子。”
這話說的,好像厲元朗不答應,就是看不起魏銘耀似的。
“老書記,您說地方,我這就趕過去。”
話已至此,厲元朗隻好硬著頭皮,接受魏銘耀近乎道德綁架的邀約。
地方十分隱蔽,在市區邊上一個小巷子裡。
陳先走在前麵,不時提醒厲元朗走路小心。
大約走了百十來米,路邊一個紅漆大門,門上方掛著兩個紅燈籠,在凜冽的秋風中,搖搖曳曳。
就是這裡了。
厲元朗裹緊夾克衣領,告訴陳先去車裡等他。
深呼一口氣,雙手插兜,邁步走進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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