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元朗心平氣和地說:“建勇,你和廣延都是值得信任的好同誌。廣延這個人性格耿直,做事愛較真,你比他年齡大,工作經驗豐富,他有什麼不周之處,你不要計較。”
“茅江和連水在全省的地級市當中,都處在比較落後的地位。省委把你們安排在這裡工作,就是希望注入新活力,充分發揮你們的能力,徹底改變現狀。”
“鬥則兩敗,和則兩利,萬事以和為貴。你們都是市委市政府主要領導,下麵的同誌都以你們為標杆,隻有你們密切合作,才能有效帶動其他同誌的積極性。”
其實,在厲元朗臨來之前,就已經聽到一些風言風語。
彆看康建勇和章廣延都是他的人,但人分三六九等,心思也各不一樣。
康建勇擔任多年襄安市長,那可是省會城市,明顯有高人一等的優越感。
反觀章廣延,中平在全省經濟排名隻比襄安略低,卻是老牌的煤炭大市,其市委書記基本都兼任省委常委,地位同樣不容小覷。
更為主要的是,襄安和中平兩市,表麵上和和氣氣,暗地裡較勁比高低。
儼然成為兩個麵和心不和的主要代表。
所以,基於一較高下的心思作祟,曆來兩市領導關係不睦,更有甚者,曾經公開鬨出矛盾,還是省委出麵強力打壓,才將這股苗頭熄滅。
由此可見,這次茅江連水之爭,表麵上是兩座城市的利益糾紛,實則更有康建勇和章廣延相互看對方不順眼的舊有思想作怪。
這邊恩威並施,安撫完康建勇,厲元朗又把章廣延叫來,如法炮製的先把他一頓痛批,而後又語重心長的對章廣延關愛有加,向他傳授一些為官為人的經驗,充分展示出厲元朗高超的領導藝術。
兩天之內,把由管轄權之爭引起的兩地矛盾,快速化解。
轉眼到了九月中下月。
這天,徐萬東過來回報,說昨天上午,一群死者家屬抬著棺材,堵住華川市建明區委大門口,要求區委伸張正義,為死者賈秀華討要說法。
賈秀華是烈屬,丈夫五年前在抗洪一線不幸犧牲。
三十五歲的賈秀華為了生活,在順海鎮政府斜對過開了一家小超市。
因為方便,鎮政府辦公室常年在超市掛賬買東西,年底一起結算。
可自從新任鎮辦公室主任唐東山一來,拖欠超市欠款兩萬餘元。
每次賈秀華找他要賬,都以各種借口搪塞。
沒辦法,賈秀華隻得送煙又送酒,唐東山總算陸續還了一萬多元,還差六千沒給。
兩個月前的一個晚上,賈秀華接到唐東山的電話,讓她趕赴一個酒局。
時間太晚,賈秀華本想不去,但唐東山話裡話外提醒,今晚隻要她來,就一次性付清所有欠款。
無奈之下,賈秀華隻好硬著頭皮前往。
席間,唐東山逼著賈秀華喝酒,一杯一千,隻要喝下六杯,當場就把錢給她。
在其他人起哄下,賈秀華咬著牙一杯接一杯的全部喝下。
她不勝酒力,喝完當場醉的不省人事。
直到第二天中午才迷迷糊糊醒來,赫然發現自己被人侮辱了。
回想起唐東山看她的眼神就不對,加上昨晚有意灌醉她,迷迷糊糊中的感覺和反應,很大程度是唐東山蓄謀已久的陰謀。
第一時間報警,接受筆錄和證據采集。
誰知,就在第二天,唐東山大搖大擺的來找賈秀華,甩下一萬塊錢,說六千是餘下欠款,剩下的讓賈秀華買化妝品和衣服用。
大言不慚的表示,他喪偶多年,早就喜歡賈秀華,他們昨晚屬於戀人之間的親密舉動,和其他無關。
並且要求賈秀華撤案,以後他們就以男女朋友相處,保證對她格外照顧。
賈秀華是個貞潔烈女,怎能受此侮辱而忍耐不發。
當即把錢扔在唐東山臉上,表態說就是砸鍋賣鐵,也要讓唐東山接受法律製裁,絕不撤案。
唐東山氣得咬牙切齒,聲稱會陪著賈秀華玩下去,看誰玩得過誰。
結果,事情走向正如唐東山所言。
派出所多次傳喚唐東山接受問話,唐東山均不予理睬,根本不到。
賈秀華隱約感覺到,案子可能辦不下去了。
而且,賈秀華的超市周圍,始終有不三不四的人轉悠,使得她的生意無法開下去,隻得關門。
更為可恨的是,賈秀華的筆錄,竟然出現在網上。
上麵詳細記錄案發經過,包括極其隱秘的細節。
網絡的傳播速度非常之快,短短半天工夫,賈秀華的事情就在小小的順海鎮鬨得滿城風雨,儘人皆知。
賈秀華走在哪裡,都有人用異樣眼光看她,背後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好像不是她被欺負了,而是她利用美色勾引唐東山,是個不檢點的寡婦以及貪圖錢財的現實女人。
就連十歲的女兒,在學校也受儘白眼和嘲諷,同學們排擠她、疏遠她,小小的孩子身心遭受很大打擊。
賈秀華幾近崩潰,在順海鎮已經無法立足,感覺全鎮的人都知道她做了丟人現眼的事。
無奈之下,賈秀華隻得帶著女兒趕赴華川市,開始艱難的上訪之路。
萬萬想不到,她前腳剛住進出租房,唐東山後腳就找上門來。
拿著一摞她的上訪材料,黑著臉威脅說:“我連這個都能拿到手,你還不撤訴跟我死磕下去,我會讓你和你的家人身敗名裂,永遠彆想在華川抬起頭。”
此時的賈秀華上來倔強勁,她就不信了,光天化日下,唐東山還能逍遙法外!
但現實狠狠打了她的臉。
她多次前往區公安分局、區法院和區檢察院,甚至還在區委大樓的大門口跪地喊冤,得到的都是會認真調查的回複。
卻一連數日,石沉大海,杳無音訊。
唐東山照樣在鎮政府上班,據說馬上要提拔副鎮長。
賈秀華終於挺不住,在一個大雨瓢潑的夜晚,喝藥自殺。
她的家屬氣憤已極,抬著裝有賈秀華遺體的棺材,在建明區委門口喊冤,要求嚴懲凶手唐東山。
以上這些,全是徐萬東從各方麵搜集來的消息。
“啪”的一下,厲元朗使勁擂了一拳,怒氣衝衝站起身來,陰沉著臉直喘粗氣。
拿起話機撥打出去,“喂,我是厲元朗,李化舟在不在?他不在?你讓他十分鐘之內給我回電話,晚一分鐘,電話就不要打了。”
放下話機,厲元朗平複一下心情,詢問徐萬東掌握消息的準確性。
“基本上沒有太大的出入。”徐萬東說道:“消息來源是我從華川市委辦得到。不過,賈秀華能提供的證據不多,這也是案子久拖未決的主因。”
“是啊。”厲元朗歎著長氣。
法律講究證據,有些東西,以賈秀華這種家庭婦女的身份來說,不可能麵麵俱到。
就比如說,唐東山三番五次上門找她,威脅她,但凡有一個錄音或者視頻,唐東山肯定難逃法網。
正在說著話,電話鈴聲驟然響起,李化舟急匆匆打來。
“李化舟,唐東山欺負賈秀華一案,你們華川政法委是什麼態度?”
厲元朗開門見山,語氣不善的質問起來。
李化舟謹慎地回應說:“唐東山一直堅稱,他和賈秀華始終在處朋友,並無違背其意誌采取非法行為。”
“從賓館調出的監控來看,唐東山是摟著賈秀華進房間的。事後,他還給賈秀華留下一千塊錢。”
“而且,有關唐東山威脅賈秀華的話,隻是賈秀華的一麵之詞,沒有確鑿證據,我們一時難以判斷,這裡麵是否涉及到唐東山犯法。”
厲元朗擰緊雙眉,厲聲說道:“化舟同誌,你有沒有想過,如果賈秀華和唐東山處朋友,唐東山為什麼拖欠超市的錢不給?這是其一。其二,賈秀華肯舍棄十歲的女兒自殺,說明什麼?”
“說明她對社會的絕望,對法律的絕望,對我們的絕望!真正有冤可伸,她就不會走上極端之路。”
“換位思考,這件事攤在自己身上,會怎樣做?”
“我知道,法律講求證據。但法律是人情、人心,是正義公平。這件案子,你們華川市政法委,一定要督促相關部門,儘快查個水落石出。這是給死者、死者家屬,乃至整個華川老百姓一個交代,更是給你們良心一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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