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大動作,指的是全省乾部人事調整。
距離上一次,已經超過一年。
結合郭先倫見自己時的反應,厲元朗有理由相信,他的猜測沒錯。
既然涉及到人事問題,厲元朗要過問,這是他的職責所在。
郭先倫沒有主動向他彙報,估計這件事尚處在準備階段,或者說畢太彰還沒下定最後決心。
公務員輪崗暫行辦法其中一條,各省可以根據實際情況確定。
也就是說,沒有規定時間,何時輪崗,由各地自行決定。
寧平省委是寧平省最高權力決策機構,作為一省書記的畢太彰,有決定權,這點毋庸置疑。
事情在沒確定之前,厲元朗斷然不會主動提及。
他知道,郭先倫這位省委組織部長,和畢太彰來往密切。
太過熱心,肯定會傳進畢太彰耳朵裡。
怎麼?我還沒決定的事,你就問來問去的,是何居心?
這樣一來,在人事調整過程中,很容易被孤立,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
他在等機會。
還是那句話,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機會是等來的,這話一點不假。
幾天後的晚上九點多,厲元朗拖著疲憊身軀走進家門。
楊自謙幫他放好洗澡水,將洗得乾乾淨淨的睡衣睡褲擺放整齊。
厲元朗見他弄好一切,便擺手示意楊自謙可以走了。
可他沒走幾步,那部工作手機忽然響起,一看號碼,愣神道:“是金秘書長的電話。”
“接吧。”這麼晚了,金石瀚打電話肯定有事。
厲元朗停止脫衣服的動作,等待楊自謙的反應。
“秘書長您好,我是楊自謙。”
手機放在耳畔,楊自謙邊聽邊說:“厲書記剛到家,好的,我讓他接聽電話。”
說著,把手機交到厲元朗手中。
“石瀚同誌,我是厲元朗。現在就去?好吧。”
收起手機,厲元朗無可奈何的重新穿上外套,告訴楊自謙,“馬上到省委,要開緊急會議。”
這種事不多,倒也不算新鮮。
估計指定有大事發生。
高凡沒走,楊自謙率先打開後車門,手搭涼棚伺候厲元朗上車。
一坐進副駕位置,對著高凡說道:“去省委。”
高凡見狀,一句多餘的廢話沒問,發動車子,快速駛出省委住宅大院。
六月份的襄安市,早就進入夏季。
夜晚清風涼爽,霓虹閃爍。
車上,厲元朗接到李化舟打來的電話。
“厲書記,出事了!”
厲元朗眉宇緊皺,“什麼事?”
李化舟告訴他,今天傍晚六點左右,茅江市華雲縣清水河大橋的橋麵突然發生斷裂,正在橋上行駛的四輛汽車掉入五十米高的清水河中。
到目前為止,已經打撈出三具屍體,其餘九名失蹤人員尚在全力搜救,不過情況不容樂觀,遇難可能性比較大。
什麼!
厲元朗頓時明白,畢太彰緊急開會的原因了。
“化舟,你務必堅守在工作崗位上,密切關注事態發展,隨時向我彙報。對了,我正在趕往省委,有什麼事給我發消息即可。”厲元朗認真叮囑。
坐在前麵的高凡一聽涉及到百姓生命攸關的事情,右腳禁不住使勁往下踩了踩,加快速度。
紅旗轎車風馳電掣,不到二十分鐘,穩穩停在那棟深灰色建築物前。
厲元朗下車,才走沒幾步,就見身後有人快步追上來。
一看是郭先倫。
“厲書記,聽說了嗎?”
“聽說什麼?”
郭先倫低聲道:“清水河大橋的事。”
“哦。”厲元朗點了點頭,“我也是剛知道。”
“唉!”郭先倫發起牢騷,“清水河大橋建成通車快十年了,也不知道華雲縣交通局怎麼養護的,竟然出現橋麵發生斷裂的事故,我看烏雲柏逃脫不了乾係,他這個縣委書記要當到頭了。”
厲元朗沒有發表意見,他關心的是失蹤九人是否有消息。
考慮到橋麵距離河水五十米高,河水湍急。即使不是車掉下去,人縱身一躍,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一想到這些,厲元朗的心頓時沉重起來,隱隱作痛。
畢太彰召開的緊急會議,參加人員除了他和省長吳淑雲之外,還有厲元朗、郭先倫、常務副省長李奇武、負責交通的副省長邢敏飛,以及省委秘書長金石瀚。
寧平省交通運輸廳廳長徐培治,也出現在會場上。
果然沒猜錯,今晚的會議,的確和清水河橋麵斷裂有關。
會議開始前,會場調度出來茅江市分會場畫麵。
市委書記趙昌化率領市委和市政府主要領導出席。
市長萬世銘正在事故現場指揮救援,現在還未聯係上。
開會時,畢太彰做了簡短開場白。
之後,由茅江市委書記趙昌化講述現場情況。
趙昌化神情莊重,麵色嚴肅,聲音低沉的做起彙報。
經過武警官兵以及消防等有關部門的通力配合,目前已從清水河裡打撈出三具遇難者遺體,還有六名失蹤者,正在全力搜尋中。
聽到趙昌化這番話,拿筆記東西的厲元朗,手不由得一抖,死死盯住趙昌化的臉,一動不動。
李化舟向他報告的明明有九人失蹤,而到了趙昌化這裡,卻變成六個。
死亡十人以上三十人以下,或者五十人以上一百人以下的重傷,需要上報京城安全生產監督管理部門。
而趙昌化的六名失蹤者和三名遇難者,加在一起正好九人,隻能算是較大事故,無需上報到京城。
這麼一想,趙昌化少報死亡人數的目的,就好解釋了。
眼角餘光觀察,在座的幾名省委大員,聽得認真仔細,不少人都在本子上做著記錄,生怕畢太彰看不見似的。
而且,厲元朗觀察到,省委秘書長金石瀚紅光滿麵,拄著腮幫子,手掌捂住嘴巴。
像是全神貫注,實則不時打著哈欠。
用手遮擋,怕被人看到他神情困倦。
很顯然,這位金秘書長沒少喝,都喝得哈欠連天了。
輪到徐培治發言,一上來就檢討。
剛說沒幾句,畢太彰不耐煩得抬手打斷,“檢討的事以後再說,說關鍵的。”
所謂關鍵,直指省交通運輸廳,對於清水河大橋養護是否做到位。
徐培治態度堅決表示,兩年前,省交通運輸廳公路處在檢查清水河大橋時,就發現橋麵有裂痕。
為此,要求茅江市交通局向市政府反映,儘快查出原因,加以修複。
然而時隔兩年,茅江市隻是對清水河大橋做了簡單加固和路麵重鋪工作。
趙昌化一聽就不乾了,對著麥克風質問:“徐廳長,你說話可要負責任!什麼叫簡單加固,我們是請了橋梁專家,完全按照專家組意見進行修複……”
“不要說了。”一直處於打盹狀態的金石瀚,竟然打斷趙昌化的辯解,怒目而視,麵色陰冷。
嚇得趙昌化趕緊閉了嘴,眼神先是看向金石瀚,繼而轉移到畢太彰的臉上。
果不其然,畢太彰麵沉似水,眼神冰冷。
完蛋了,一著急惹畢書記生氣了。
趙昌化指不定有多後悔,乾嘛忍不住。
本來出了這麼大的事故,惹得省委連夜召開會議,已經捅了馬蜂窩。
他還不識時務的為自己辯解,金石瀚這一吼,等於提醒他要懂得察言觀色,給自己留條後路。
自然,這一切都逃不過厲元朗的火眼金睛。
他更加相信,趙昌化是金石瀚的人無疑。
會議持續時間不長,本來打算聯係到萬世銘本人。
結果打了好幾個電話,都處於無法接通狀態。
現場有人告知,清水河大橋位於山穀之間,信號不好。
“你們要加緊聯係,有情況隨時向省委和畢書記彙報。”
省長吳淑雲說完,轉臉看向畢太彰,等待他就此事發表進一步的指示。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這一時刻,聚焦在畢太彰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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