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元朗借故躲出去,有他的考慮。
王雙和透露項琳琳父女一案的來龍去脈,並不能表明,他已經下定決心向厲元朗靠攏。
以厲元朗目前的身份地位,知道真相是早晚的事兒。
莫不如順水推舟,落個好印象。
然而觸及到深層次的東西,王雙和卻拿不定主意,或者說還沒做好準備。
畢竟這裡麵涉及到金石瀚,省委常委的名頭,讓王雙和頗為忌憚。
更何況金石瀚深受畢太彰器重。
他不想卷入省委領導的博弈中,因為賭注實在太大。
王雙和輸不起,也不願意冒險。
厲元朗相信,他不在房間的這段時間裡,邢敏飛肯定在做王雙和的工作。
至於結果,不好預測。
走到院子裡,那輛黑色奧迪車靜靜趴在夜色中,一閃一閃的,準是楊自謙在吸煙。
秘書抽煙很普遍,熬夜或者趕稿子,需要尼古丁提神。
厲元朗自顧拉開後車門坐進去,把楊自謙嚇了一跳。
急忙扔掉半截煙頭,慌忙說:“書記……”
擺了擺手,厲元朗問道:“沐文斌的情況,你調查的怎麼樣了?”
楊自謙憂心忡忡的說:“沐副市長被停職了,曲書記主持召開常委會,集體研究決定。”
“胡扯!”厲元朗怒不可遏。
沐文斌是副市長,省管乾部,呂嶽市常委會有什麼權力,擅自停掉一個副市長的職務。
更何況,項本誌攔路喊冤,錯不完全在沐文斌身上。
要是早把盧甘偉繩之以法,何來惹得項本誌出此下策。
明顯感覺到,沐文斌要背鍋。
楊自謙不動聲色,等到厲元朗平息了怒氣,這才繼續說:“曲書記的做法,得到金秘書長的大力支持,據說,畢書記也是點了頭的。”
“據說,據說,以後不要再用據說這個詞,要拿出真憑實據。”
厲元朗心情壞到極點,很少發火的他,對著楊自謙打出一陣突突機關槍。
這會兒,手機響起,邢敏飛打來電話,“厲書記,菜都上齊了,就等您開動剪彩了。”
這句輕鬆玩笑話,厲元朗明白,王雙和那邊態度應該有所轉變。
推門下車,對楊自謙交代一句:“沐文斌的事情到此為止,聽一聽就行了。你先回去,不用管我。”
楊自謙點頭稱是,直到厲元朗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之中,方才啟動車子,徐徐離開……
回到飯桌上,王雙和的氣色和剛才大有不同。
激動、凝重,甚至還有一點點的興奮。
厲元朗很是奇怪。
什麼事能讓他產生這種古怪反應?
“你們聊,我犯煙癮了,出去過足癮。”
邢敏飛抓過桌上的香煙,起身離席的舉動,說明王雙和接下來要談的事情很重要,超出他的權限了。
等邢敏飛把門帶上,包間裡僅剩厲元朗和王雙和兩個人。
王雙和扭了扭身體,調整好坐姿,一字一頓向厲元朗反映他掌握到的一條重要信息。
什麼!
厲元朗驚得瞠目結舌。
天底下竟然還有這種肮臟勾當!
王雙和進一步解釋道:“當年,為了滿足某些人的特殊癖好,盧甘偉利用各種手段,將一些未成年的少男少女騙來控製住,並奉送給這些人,供他們恣意玩弄。”
“據項琳琳交代,她曾經在盧甘偉那裡看見過一個小本子,上麵密密麻麻記錄好些人名字,其中還有當官的……”
厲元朗氣憤得使勁攥起拳頭,理智促使下,最終沒有砸在桌子上。
簡直無法無天!
王雙和繼續講道:“就是現在盧甘偉成立的星願娛樂公司,旗下多名簽約藝人,尤其是一些十八線的不知名演員,經常出現在達官顯貴的飯局中,從事著不光彩的違法勾當。”
“可以說,盧甘偉通過這種關係,幫他能夠在寧平省混得風生水起,長期屹立不倒。”
以前,厲元朗以為盧甘偉之所以這麼猖狂,他姐夫金石瀚就是他的黃金招牌。
現在想來,盧甘偉沒有指望金石瀚一棵大樹,廣撒食多養魚,雞蛋不放在一個籃子裡,才是他的高明之處。
但他的高明,卻害慘多少人,多少個家庭。
雖說這事距今已有十年,然而這十年裡,給大家造成的傷害刻骨銘心,揮之不去,永遠難以忘記。
踐踏法律,挑戰公信。在群眾當中留下極惡劣影響,嚴重危及政府威信,勢必埋下不穩定因素的禍根。
此人不除,天理難容!
當然,這是厲元朗的心理活動,並未隨意表態。
這件事牽扯肯定很深,阻力同樣很大。
不僅僅是一個金石瀚那麼簡單了。
更何況,王雙和十分篤定表示,沒有任何跡象顯示,金石瀚參與其中。
不得不說,金石瀚這人城府很深。
盧甘偉胡作非為,卻看不到他的影子。
唯一的牽連,他是盧甘偉的姐夫。
假若有朝一日,盧甘偉東窗事發,他隻會落下個管教不嚴的名聲。牽扯不深,就受不到嚴肅處理,黨紀國法麵前,也找不出他的大毛病。
明哲保身這個詞,用在他身上再合適不過了。
何況,王雙和反映的問題,是他通過特殊渠道獲知。
並未掌握到重要鐵證。
想想也簡單,盧甘偉做了這麼多傷天害理的犯罪勾當,肯定把證據隱藏得嚴嚴實實。
外人想要獲取,勢比登天。
這頓飯,厲元朗吃得如鯁在喉,毫無胃口。
結束後,被邢敏飛拉去喝茶。
從頭至尾,邢敏飛沒有提及盧甘偉半個字。
厲元朗相信,邢敏飛肯定知道盧甘偉做得那些齷齪事。
他不提,邢敏飛肯定不會主動問。
很簡單,這裡麵涉及到的問題太過嚴重,也太過高端。
以邢敏飛目前身份,隻能裝聾作啞。
厲元朗可以主動觸碰,他卻不能。
事實上,他也在等待厲元朗的召喚。
如果需要,他將義無反顧,在所不惜。
但,厲元朗卻沒有提。
不是不信任邢敏飛,是他認為時機不成熟。
厲元朗看來,想要徹底揭開蓋子,需要一個支點,一個理由。
麵對寧平省錯綜複雜的局勢,厲元朗必須冷靜、再冷靜。
他在等,等待契機,一個合理契機。
在厲元朗的要求下,薛玲離開他的家。
即便謝彥東一再諫言,希望重新給厲元朗找個保姆,也被他嚴詞拒絕。
不用安排保姆,可以找小時工。
反正他一日三餐,基本上都在外麵解決。
想要家裡熱鬨,楊自謙會拉上老婆王美雲過來,一起包個餃子或者做頓寧平當地特色美食,給厲元朗打打牙祭,換個口味。
關於沐文斌被停職一事,厲元朗專門把省紀委書記陳茂叫來過問。
陳茂歎息道:“出了這麼個難堪事,總得有人把責任承擔起來。曲民同誌一時心急,忽略了必要的程序,不過是得到畢書記點頭同意的。”
“畢書記已經要求省紀委介入,儘快拿出個處理意見。沐文斌的位置可以保住,但要背上處分。至於處分輕重,紀委這邊意見不統一,尚在研究中。”
厲元朗隻是了解,有些話不會和陳茂說。
畢太彰仍然很急,一直想要知道廉明宇的態度。
一連兩天打電話催問,都被厲元朗以廉明宇工作忙為由搪塞過去。
你急我不急,是厲元朗的策略。
一次省委活動時,畢太彰語重心長的對厲元朗說道:“元朗書記,廉省長在忙,總該有通話的時間吧。這件事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可是要出麻煩,我們的大麻煩。”
厲元朗內心鄙夷的冷笑,“什麼叫我們的麻煩,分明是你自己的麻煩好不好。”
心裡這樣想,嘴上卻不能這麼說,無可奈何的回應著,“電話我打過兩次,可廉省長一直不表態,弄得我也是無計可施。”
看得出,畢太彰有些失望。
厲元朗又把話拉回來,“倒是廉省長提到過一個詞,值得深思。”
“他說的什麼?”畢太彰眼神裡充滿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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