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子輝在省委招待所辦理了入住手續,安排厲元朗進房間休息。
轉身出去時,卻被厲元朗叫住。
遞給他一張百元大鈔,“給我買一盒煙,要不嗆嗓子的。”
黎子輝僵住沒動,連伸手都沒有。
厲元朗濃眉一蹙,不悅問:“怎麼,你不願意去?”
“不是的。”黎子輝搖頭否認,“我是覺得,您已經戒煙了,複吸反而不好。”
“嗬嗬!”厲元朗禁不住調侃道:“小黎,你這個煙民奉勸我不吸煙,實在有意思。”
“書記,我吸煙是因為心裡有事,靠尼古丁麻醉神經。您不一樣,藍橋需要您,藍橋的百姓需要您有一個健康的好身體,這是他們共同願景,是藍橋之幸。”
一聽這話,厲元朗噗嗤一聲笑了,“小黎,看你悶聲不響,拍起馬屁來倒是有一套。”
黎子輝正色說:“書記,我不是向您獻媚,是我真心的肺腑之言。”
“這次省委出其不意,還有您和省委的英明決策,一舉端掉以樊俊為首的腐敗分子,還有錢品正等人的犯罪團夥。等於說給藍橋動了一次大手術,剜除長期隱藏的毒瘤,讓藍橋重新煥發生機,恢複有序社會,百姓安居樂業。”
“老百姓是最善良、最淳樸、最知感恩的群體。我們一點點的好,就會換來他們真誠的支持。”
“嗯。”厲元朗頻頻點頭,讚賞道:“你的觀點很正確。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作為領導乾部,心係百姓,一心為公,是我們的基本操守和原則。”
“對了,”他好奇問黎子輝,“你剛才說你有心事,方便說一說嗎?”
黎子輝深呼一口氣,調勻氣息,說道:“書記,我不瞞您。在您身邊工作這段時間,我可以說小心謹慎,如履薄冰。”
“我清楚,方科長的犧牲對您觸動很大,在您心目中,方科長無可替代。恰恰說明您是一位重情重義的好書記、好領導,在您身邊工作,是我今生最大的榮幸。”
“因此,我十分珍惜來之不易的寶貴機會,以方科長為標杆,為榜樣,處處學習他,模仿他。可我發現,這樣很累。”
“每個人都有不同性格,就是雙胞胎兄弟,照樣如此。這是自然規律,是人性的原始初衷,萬難改變。”
“結果,我學得不倫不類,還可能在您心目中留下不好印象。為這,我很痛苦,也很憂慮。”
“經常失眠,還總做噩夢,睡眠質量嚴重下降。反倒是煙癮越來越大,脾氣也變得不可理喻,和我妻子鬨彆扭都快成了家常便飯。”
“書記,我不是向您報怨,更不是對您有怨言。您在我心中,一直是正義的化身,是我望塵莫及的偶像,我太在意跟著您學習的機會了。”
黎子輝越說越激動,語氣也變得急促起來。
他發現自己有問題,急忙收住話語,低頭認錯:“對不起書記,我剛才胡言亂語了,請您處置我。”
厲元朗坐在沙發裡仔細觀察著黎子輝,他在黎子輝說話時沒有插言,顯然是在思索。
直到黎子輝承認錯誤,才擺了擺手,說道:“你沒犯錯誤,我為什麼要處理你。我又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你剛才那些話全完出自內心,這很好。”
“知無不言,言無不儘。這句話適合於任何人身上,當然也包括我。”
“你的心情我理解,時間不早了,我要休息一會兒,一個小時後,你記得過來叫醒我就是。”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黎子輝走出厲元朗的房間。
“小黎。”剛把門關上,就聽到厲元朗叫他。
折返回來,卻見厲元朗指了指茶幾上的那張百元大鈔,“說了半天話,你還沒給我買煙呢。”
“書記,您……”
厲元朗心平氣和說:“我需要抽一支煙,想點事情,就一支,多了不要。”
見狀,黎子輝索性掏出自己的香煙遞給厲元朗,“書記,您若是不嫌棄的話,就抽我的,煙不好……”
“呦!”厲元朗濃眉微微一動,“中華啊,還是細支,這煙還不好,你生活條件不錯。”
黎子輝趕忙解釋:“我嶽父家是做生意的,我是上門女婿……”
“我知道。”厲元朗也不客氣,抽出一支煙叼在嘴邊,黎子輝忙給他點上。
吸了一口,厲元朗慢條斯理說:“我還知道,你嶽父和秦誌遠關係密切,你能到我身邊來工作,是秦誌遠的手筆。”
黎子輝聞聽此言,心頭一陣揪緊,心跳明顯加速。
這位厲書記果然非同尋常,對自己的一切了如指掌,要不是他剛才鬥膽說出心裡話,厲書記都不一定告訴他這些。
“一直以來,我選秘書的標準,身世簡單而清白,更喜歡沒有家世背景。你嶽父的生意規模雖然不大,但從長遠來看,這對你是有影響的。”
“至於如何選擇,我希望你認真考慮。”厲元朗將多半截香煙摁滅在煙灰缸裡,起身走向裡間臥室。
黎子輝在旁邊房間坐臥不安,實在按捺不住,乾脆打給秦誌遠,將和厲元朗對話過程詳細告訴給他。
手機那頭的秦誌遠沉默不語好一陣,才喃喃說道:“四十三歲能坐上藍橋市委書記的位置,厲書記果然有格局,我秦某人都甘拜下風。”
“彆看他表麵上對你不冷不熱,實際上早就了解你這個人了。我猜想,你各方麵表現他是滿意的,之所以猶豫不決,還是在於你的身份。”
“就像他說的那樣,這些年為他服務的秘書,全都來自於普通百姓階層。他自己就出身於市井之家,隨著他身份地位越來越高,難免造成他距離百姓越來越遠。”
“這很正常,從古至今都無法避免。因此,他不能詳細了解百姓疾苦,希望秘書能夠多提供這方麵的素材,以便他在工作中發現問題、解決問題。”
“而你現在,恰恰缺少這些,這就是他既想留下你,又想放棄你的矛盾心理。”
“子輝啊,厲書記說的對。你需要斟酌,需要選擇了。先不說彆的,一旦你正式成為厲書記的秘書,你嶽父做生意不可避免會享受到你身份的紅利,這也是另類腐敗的前兆。”
“該怎麼做,我不能給你做決斷,你自己衡量,也要和你家人商量。我可以明確告訴你,給你的時間不多,等到厲書記從京城回來,你若還在猶豫不決,你的機會就沒有了。”
最後一句,才是整個通話內容的重點,黎子輝又要失眠了……
晚上六點鐘,厲元朗坐著方中奇安排的車子來到那個神秘地方。
他熟悉這裡的環境,這裡的一切。
當初被省紀委帶走,就被安排在這裡居住。
地方還是那個地方,卻已物是人非,至少看不到方炎了。
厲元朗觸景生情,難免有些心酸。
方中奇引著厲元朗來到一個包房,這間包房不大,中間一張小桌子,擺了兩副餐具,顯然今晚隻有他和聶雙漢兩人。
“厲書記,您先坐,聶書記要稍晚一會兒過來。”
厲元朗理解,畢竟一省書記,公務繁忙,能夠專程接見他一個人,已經算是莫大榮幸了。
等了大約二十分鐘,聶雙漢才露麵。
握手寒暄後,聶雙漢直接讓厲元朗坐在餐桌上。
工作人員上來四菜一湯,偏清淡。
酒自然要喝的,不過聶雙漢隻能喝一小杯。
其實喝不喝酒無所謂,關鍵是今晚的談話內容才是重點。
打發走所有人,方中奇最後一個關門離去,聶雙漢舉了舉酒杯,厲元朗雙手端杯隔空示意一下,聶雙漢喝了一小口,厲元朗則是一飲而儘。
“元朗,這次去京城,你做好準備沒有?”
厲元朗實話實說,“聶書記,是我要向在京的領導彙報藍橋事情嗎?”
聶雙漢哈哈一笑,“我是在問你,你怎麼反倒問起我來了。”
逐漸收起笑容,聶雙漢嚴肅說:“不僅僅是這一項,還有更為重要的事情,你要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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