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化第一個跟了出去。
快走幾步,攆上厲元朗,低聲問:“小方是怎麼出現意外的?”
他把方炎定義為意外,全憑自己的判斷。
“到我辦公室說。”
二人坐定後,已經戒掉很久香煙的厲元朗,破天荒管高明化要了一支煙。
點燃後,斷斷續續講述了過程,這期間,厲元朗極力控製著傷心的情感,可眼淚還是不聽使喚的流了出來。
他對不住方炎,跟隨自己這麼久,沒享受到好的生活,卻在人生最美好的時候,離開這個世界。
“殺手身份查清楚了嗎?”儘管高明化心裡也不舒服,可有些事情他總歸要問明白。
“查出來了。”厲元朗扯了幾張紙巾擦了擦眼睛,“這人名叫邵偉,東河人,身上背負十幾條人命。”
“算不上職業殺手,但以心狠手辣著稱。通過審訊樓安國,他交代,黃元榮、黃元龍哥倆,是樓安國打電話約出來,由邵偉動手殺害,並將屍體放在車裡,推入灤江。”
“而刁喜貴的行蹤,也是樓安國透露給邵偉,他搶先一步結束了刁喜貴性命。”
“至於趙琳,則是樓安國親手將其勒死,掩埋在牛峰山上。昨晚我和方炎回來,是樓安國早前給邵偉布置的任務,就是想要結果我的性命。不成想,把方炎搭進去了……”
原來如此。
高明化仍舊搞不懂,樓安國收買殺手害死刁喜貴,可為什麼對黃家兄弟動手,還有那個趙琳。
聽厲元朗敘述,樓安國歸案後,並沒有做過多抵抗,就把他做的壞事全都交代了。
殺害黃元榮的起因,和蘇嬌嬌有關。
蘇嬌嬌曾經做過黃元榮的女人,但黃元榮對其非打即罵,徹底寒了蘇嬌嬌的心,總想擺脫他。
後來認識了樓安國。由於蘇嬌嬌長得很像趙琳,愛屋及烏,頻繁接觸後,感情迅速升溫。
可此時的黃元榮對蘇嬌嬌仍不死心。
經常騷擾她,還在一次酒後,暴力侵犯了她。
蘇嬌嬌反抗時提起過,她已經是樓秘書長的女人了,以此震懾黃元榮。
按說,一個市委領導,在黃元榮這種暴發戶麵前,應該是有影響力的。
可黃元榮卻說:“姓樓的算個屁,拿我黃家的錢,就是黃家養的一條狗!”
這種嚴重傷人自尊的話,傳進樓安國耳朵裡,簡直比殺他還讓人可恨。
於是,在黃元榮躲藏的時候,樓安國將黃元榮約出來,騙他要好好談一談。
是的,樓安國就是兩頭通吃的那個人。
這邊暗地裡拿著九元礦業的股份分紅,那邊還和錢品正搞得熱火朝天。
當然了,九元礦業的事情,隻有黃元龍和黃元榮哥倆知道,蘇嬌嬌也是後來才問出的。
其實那天黃元榮酒後說了這話,懊悔不已。
怎麼說,九元礦業到了今天程度,除了深林縣領導庇護,還有市裡孟憲新的幫助之外,樓安國同樣起了很大作用。
自己一個不經意得罪樓安國,必須要找機會向他解釋清楚。
他抱著這樣想法前去,樓安國卻根本不給他機會。
吸引他說話,邵偉背後突襲,在樓安國幫忙下,結果了黃元榮。
還有黃元龍,當初讓人暗中調查哥哥死因,他已然發覺了凶手可能就是市領導。
誰敢殺他的哥哥,縱然王輝和尹一環都不可能。
那麼結果隻有一個,是比王輝尹一環權力更高更大的人。
在後來組織的秘密股東會議上,黃元龍側麵探孟憲新的口風,排除了他。
直到這時,他終於明白,幕後主使就是樓安國。
黃元龍本想報一箭之仇,可冷靜下來一想,民不與官鬥,真要撕破臉皮,對自己弊大於利。
隻好暗中搜集證據,等有朝一日再做打算。
有那麼一句話,紙裡終究包不住火。
這事最終讓樓安國知曉。
他隱忍著,等待時機出現。
最後,九元礦業一係列的人相繼被抓,黃元龍的帝國坍塌,此事的亂象,正是除掉黃元龍的最佳機會。
樓安國沿襲老套路,單獨把黃元龍約出來,美其名曰給他指點迷津。
卻不成想,指點的竟是一條不歸路。
高明化聽完樓安國心狠手黑的操作,渾身不寒而栗。
太嚇人了。
殺人在樓安國眼睛裡,就跟碾死一個臭蟲那樣簡單。
“厲書記,據說樓安國深愛著趙琳。昨晚李超他們抓他的時候,樓安國就在埋葬趙琳屍體處等著。”
“我一直納悶,既然如此,樓安國為什麼痛下死手,親手害了趙琳的性命?”
聽完高明化的疑問,厲元朗掐滅香煙,環抱雙臂靠在沙發上,深有感觸說:“樓安國把他所有罪行全部交代了,說是擔心趙琳大嘴巴,說出他們的事情,才迫不得已殺死趙琳。”
“我總感覺他沒說實話,據我得來的消息,是他親手把趙琳送到某位省領導的床上。”
“我猜測,應該是那個人的擔心,向樓安國施加壓力,讓趙琳永遠閉嘴。”
高明化分析道:“如此說來,這次行動還有漏網之魚?繼宋恩學、米大誌和萬景天之後,還有更大的魚沒有浮出水麵?”
厲元朗沒有正麵回答他,而是說:“這條魚就連聶書記都做不了主,應該是在等京城消息。”
“哦。”高明化恍然大悟,連連點頭,“我知道是誰了。厲書記,我相信,你這次遇險,也應該和這人有關。”
“等等看吧。”厲元朗抬腕看了看時間,站起身來走到窗邊,眺望遠方若有所思道:“小方也快回來了……”
高明化聽了這話一愣,以為厲元朗說得是方炎還在。
結果聽到後一句,才明白厲元朗指的是什麼了。
“小方屍檢結束後,會在克齊市當地火化,骨灰由他們送回來。”
高明化緩步走到厲元朗身旁,提議說:“書記,方炎同誌不幸犧牲,我建議召開追悼會,並請求市政府申報他為烈士。”
厲元朗長歎一聲,苦澀說道:“這是我們能給予方炎最好的安排了……”
一連兩天,厲元朗始終坐鎮在市委大樓的辦公室裡。
他深知,越在關鍵時刻,越不能離開這個位置。
因為全市幾百萬雙眼睛都在盯著他,有他在,就有藍橋市的平安。
藍橋市一切井然有序,並沒有發生這麼大的事件出現任何波動。
工作一天,厲元朗伸個懶腰,看著窗外已是華燈初上。
想到自己一天沒怎麼吃東西,走出辦公室向對門喊著:“小方,我們……”
剛說到這裡,對麵房間走出來一名年輕男子,他叫黎子輝,市委辦公室臨時給他配的秘書。
方炎不幸後,市委辦考慮厲元朗工作繁忙,身邊怎麼也得有個秘書才行。
說實在話,厲元朗此時瞅誰都感覺不如方炎,即使對方很優秀,也代替不了方炎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所以才說,黎子輝隻是臨時性的,能不能留下來,需要厲元朗邁過這道心結再說。
方炎的骨灰已經送到藍橋市殯儀館,一直沒有舉行追悼會,是省裡還沒有處理完行動後續。
說白了,最後的涉案人物還沒有定論。
各方都在等,等待京城研究結果。
“你叫……”厲元朗指著黎子輝,一時叫不上來他的名字了。
“書記,我叫黎子輝。”
黎子輝中等個子,今年三十整,已經成家,藍橋本地人。
濃眉大眼,算得上帥哥,像極了某個男明星。
“哦。”厲元朗點了點頭,“你通知一下司機,和我出去一趟。”
“好,我馬上安排。”黎子輝返回去打電話。
厲元朗穿上外套,此時的藍橋已進入四月,天氣越來越暖和。
剛穿好衣服,黎子輝進來稟報,車子已經準備好,就在樓下。
“好,我們走吧。”
乘坐電梯的時候,厲元朗的私人手機忽然響起,他拿出來一看,全是星號,並未顯示出號碼,不禁微微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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