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水庫寬敞明亮,水庫牆壁上鑲嵌著上千道綜合感應燈,既能照明,同時也在檢測水質,保證空間站用水絕無下毒可能。
粼粼波光折射著燈光,在穹頂打出絢爛的藍,原本用於巡洋艦的力場被拆下安置在水庫,奢侈地將淡水鎖住,人為在缺乏重力發生器的康達之巢營造出一副海邊景色,淡水中有種類稀少卻成群的小魚悠然遊曳,在明燈照耀下,皆若空遊無所依。
李斌尬得摳腳的唱喏在水庫裡回蕩,所有人都被他這一出戲碼給整愣神了,浴缸旁一位身段婉約,看上去霎時柔弱的女子更是抿著嘴強忍笑意,但微弱的噗嗤聲還是出賣了她。
隻有康達戲謔地挑起一邊眼皮,義眼鏡頭轉動,看著台下代表了一座殖民地,一支強勁艦隊和無數人脈的李斌:
“這次不磕頭了?”
李斌低頭恭順地回答:“上次您批評了草民,草民便吸取了教訓。不過這套禮儀是草民翻找廢墟時發現的上古時代臣子百姓覲見皇帝的禮節。以前貿然使用的確不妥,不過如今您已貴為海盜皇帝,草民用起來再核實不過。”
李斌這出戲,可不是亂打的。他久聞康達之名,後來更是跟康誌仇私交甚密,聽過他無數次牢騷,論起對這位海盜皇帝,李斌自詡還算了解。
雖然很多人認為海盜王這等位高權重之輩,兼之軍人出身,一定是動靜之間皆有威儀,心思陰鷙,麵容凝重。這種人的確存在,天生麵相便像有權勢加身,但不要忘記凡事都有例外,曆數古今中外大多數開國的國王、開國之君,其實是不拘泥於禮節的。
因為朕即國家,禮法出於朕。
遠了有劉邦,敢往儒生帽子裡撒尿,張嘴罵娘無數,整個一流氓皇帝,近了有朱元璋,張嘴就是“咱”,國外近代有薩達姆,聯合國大會上屢屢有驚世駭俗之言,再看國內外割據一方的大軍閥,那性子簡直跟土匪頭子一樣(點名張宗昌,其詩文在網絡廣為流傳)。
這些從草根搖身一變登上高位的人,其實遠比自己那些世代貴胄的子孫要更有人味兒,或者說紅塵氣息。
根據李斌從康誌仇嘴裡了解,加上自身覲見幾次的經驗來看,這位從後勤軍官一路爬到海盜皇帝高位的老人雖然有傳言早年她治民如治軍,但裝了上百年海盜,海盜的混不吝和目無法紀的味兒早就滲進骨子裡了。
如果說劉邦是先遊俠流氓而後軍人,那她就是先軍人而後海盜反賊,屬於是殊途同歸了。
從她的身上,李斌能明顯感受到一股子草莽氣息。
“油嘴滑舌。”康達活動著脖子,立刻有人開始給浴缸抽水,同時揭開浴缸的縮水蓋,同時抖開塑料布要遮掩,卻被康達喝止:“我這一身肉又老又爛,有什麼值得遮擋的?趕緊把家夥什裝上。”
手下立刻收了塑料布,拿起純棉浴巾開始擦拭,李斌趕緊低頭避嫌,而伊莎則落落大方地抬起頭。
隻見浴缸中坐著的康達,小腿小臂竟然全都不見,隻剩下被隔水罩罩起來的義肢接口,刀劈斧鑿一般滿是傷痕的身體,壓根找不出一片巴掌大的好皮膚,有些傷口明顯是經過戰場緊急救治的,皮膚紋理縫合得很是扭曲,再加上時光摧殘的皺紋疊加,新皮舊皮混著皺紋、合金片……
整個一幅地獄繪卷。
康達頭像
“你是被拐跑的那名霸主軍官吧?怕不是李斌靠著他那張好嘴,用花言巧語把你給唬騙了。”康達毫無架子地跟伊莎拉家常,她抬起斷得僅剩大臂的上肢:“如何?”
伊莎欽佩地點頭:“曆百戰生還,千瘡萬孔,必是沙場名將。”
“哈哈!”
康達爽朗大笑,這期間手下一直在給她鏈接義肢,模擬神經信號傳來的疼痛和不適仿佛沒能給她帶來任何困擾,直到四肢重新上線,她才緩慢活動筋骨,靠著新近更換的義肢雙腿,康達重新站了起來,朝身邊那名嬌柔溫婉的女子努嘴。
那女子行禮後瞥了眼低頭半跪的李斌,施施然離開。
等到康達重新換上海盜王的服裝,並讓李斌起身落座,她這才伸出合金手指,指著女子離開的方向:“剛剛那人就是康誌仇的妻子。”
“她是哈考特的孫女?”李斌很是疑惑,那姑娘看起來氣勢弱得很,一點沒有重振爺爺海盜王威名的模樣。
“你可彆被她騙了,都是裝的。”康達嗤之以鼻,“當初她起勢的時候,那叫一個意氣風發,好像她哈考特那狂徒附身一樣,被我連人帶船俘虜後,好家夥!整個大變樣,我要她嫁,麻溜就躺上誌仇的床了。”
李斌若有所思:“這就是逮在手心就要死,鬆開手掌就要飛。”
“好!這話透徹!”康達合金大手呱唧鼓掌,從寬大的合金桌下抽出一支正經拜占庭葡萄酒,啵得拔掉酒塞就給李斌倒酒,那模樣之豪放,簡直像是倆海盜正喝酒吃肉,商量著要去哪兒殺人放火乾上一票。
“這瓶酒還是你當年去新瑪格歐斯賣的(李斌從隕石裡挖的海盜贓物),總督送了我半箱,到現在就剩這一瓶了……你小子最近在哪兒發財呢?星區南部拜占庭葡萄酒賣得可火熱了,尤其是礦石戰爭隔絕交通,多少運輸公司賣船保本,這一箱子酒在APEX和航務局都快賣到200星幣了,你不動心?”
怎麼可能不動心!但那是錢的問題嗎?那是命的問題!李斌心裡吐槽,老子身上背著霸主的合同,五年後就得跟您老一起上前線當炮灰打速子了,單純的星幣對現在的我而言沒有意義,除非立馬能給我一千萬星幣,我溢價數倍去買各種產能和高端飛船,不然沒法維護跟餘暉、海盜、盧德教會的人脈和關係,都是白搭!
李斌當然不能直白地說,隻能羞澀一笑:“想是想,可核心星區公司多如狗,巨企遍地走,戰爭打到這份上,風險礦業連無儘礦藏號都派遣了,草民這幾艘巡洋艦出去,連人塗裝都擦不破,草民這小身板不比皇上您,還是在星區外找飯吃吧?”
“我看你還在跟我打啞謎。”康達接過手下遞來的煙,噠吧一口,吐著煙圈開口,“我是問你有沒有像以前壟斷瑪格星係打撈圈子的機會,一個既能發財又能交朋友的門路。”
她說著似笑非笑地看著李斌:“你以為當年你那些利潤呐,星幣呐真能打動老娘?老娘要的是關係!若不是能借你做文章跟盧德教會搭上線,老娘才不鳥你那什麼,還得跟幾家合分一百萬星幣的小買賣,你那買賣隻能拿來喂飽老娘手下人,老娘的胃口可大著哩!”
瞧出來了,700萬維修費的地獄機器號您都敢要,論貪心星區裡打著燈籠也找不出雙手之數。李斌心裡吐槽著,腦子轉得飛快,立刻就整理了一套說法:
“皇上您還彆說,草民還真有一個路子。IBB賞金您想必聽說過,如此如此……”李斌竹筒倒豆子,飛快地把自己以IBB賞金為核心,構築國際知名海盜聯盟IP,趁機推銷模型,充分激活粉絲經濟、通過盲盒、可操控飛船模型,IBB聯名款飛船開發、親手斬殺偶像權銷售等等內容和盤托出。
聽完這些話,康達的臉上終於露出真誠,她笑罵起來:“少跟老娘鬼扯,你彆叫皇上,也彆自稱草民了,聽著不舒坦,老娘算個屁的海盜皇帝,西邊的地獄軍團可是也自稱海盜共主,自打我被人架上海盜共主的位子,地獄軍團沒少派人跟我扯皮……說回正話。”
康達敲著桌子,認真發問:“你這IBB模式,到底怎麼盈利,前景如何,人脈怎麼經營?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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