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也正如布萊頓聯盟的超空間巡邏隊所言，李斌派出了獵豹號去接受檢查，那邊的巡邏隊登船後隻打量了幾眼船艙和船上的船員便走了，這種看上去純屬浪費時間的活動，其實正是識彆人類和餘暉最快最便宜的行為。
巡邏隊讓開航路，艦隊駛入跳躍點。
在熟悉的仿佛嗑藥般的迷幻感覺中，艦隊的光學觀察哨、探測器齊齊模糊，好像完整走完了腸道的整個流程，最後被肛門噗地吐出。
大夥露出不適的表情，但常年走跳躍點，船員已經熟練，迅速調整狀態投入到工作中。
“極近距離，偵測到大量艦船信號和空間站信號！”
在安娜說話的同時，一座幾乎與跳躍點貼著的巍峨空間站闖入視線。
這座空間站是人之領早期的結構，與埃爾非空間站屬於同類，但建製完備，三個碩大的武器模塊長槍短炮豎起令人脊背發涼的炮口，對準跳躍點。
沒有全息廣告、沒有繁華的商業艦隊。
這裡的艦隊大都帶著布萊頓聯盟的標誌，公共頻道裡是高亢而肮臟的話語，頗有一股子彪悍。
努力站（endeavourstation），一座最早是海盜基地，後續在難民湧入和布萊頓聯盟不懈努力下歸化的空間站，被布萊頓聯盟投入大量精力，幾乎是勒緊褲腰帶，從無數巨企的資助中擠出資源建設而成。
由於布萊頓聯盟缺乏工業力量，這座空間站並沒看上去那麼強大——在同樣人之領早期空間站裡，它是最弱的那一檔，儘管經過三次模塊增強，也隻能與核心星區二次增強的早期空間站匹敵。
“繼續前進。”
忽視了這座軍事化要塞，寰宇聯合艦隊在空曠的太空裡航行，逝者星係有一條巨大的小行星帶，為布萊頓聯盟軍事優先的戰略提供海量礦物支持，但一路行來，李斌發現許多小行星帶已經化為齏粉。
這是和餘暉的戰爭，還有壓榨式的礦物開采的結果。
越過星係中心的橙矮星，這顆恒星比舊地球的恒星要小些，但因其光照、溫度合適，依舊被科學家們判定為最適合生命誕生的星球。
也就是說，其實逝者星係的先天條件還是不錯的，合適的恒星、數量適宜的行星，如果人之領沒有崩潰，這個星係一定會被天苑四-烏托邦集團選中，作為地貌改造的場所。
又或者在大崩潰後，布萊頓聯盟持續選擇冰岩混合小行星砸落沙漠星球，進行為期數百年漫長的殖民地開發，這裡遠離核心星區，不必擔心被巨企搶奪。
可餘暉毀掉了這一切。
就在李斌帶領艦隊靠近沙利文冰火山行星時，幾艘護衛艦探測到寰宇聯合的識彆碼，在太空劃出一條巨大的弧形軌跡靠攏過來：
“是李斌老板嗎？”
李斌挑眉：“是，請問您是……”
“我們是沙利文行星的布萊頓國營重工廠派出的代表，超空間巡邏隊接到您的消息後，我們就趕來接您了，工廠一共派出了8支隊伍，我這支運氣好接應到您！”
來人語氣很是欣喜，讓李斌頗感意外。傑夫裡也愣了一下，心說寰宇聯合什麼時候這麼牛逼，名聲都傳到核心星區之外了？
李斌隨著對方朝沙利文星靠近，一路上有意與對方閒聊，這才知曉對方激動的原因。
布萊頓聯盟一直在從事對無人艦船的載人化改造，但苦於他們遠離核心星區，手裡的正常飛船很少，去核心星區采購吧，巡洋艦和主力艦又都不是花錢就能拿下的。
可如今還能在英仙座服役的船型，老船都經過數百年大浪淘沙，新船都是無數設計師嘔心瀝血的結果，其艦船對於適人化的布線、船艙設計、設備安裝都有非常高明的設計，不但能提升船員的效率，更能顯著提高生活水平，這些東西，是布萊頓聯盟渴望的。
但他們又實在是養不起自主設計所需的龐大設計團隊和實驗成本。
如今李斌得到曼哈頓授意，帶著至高點殘骸來到布萊頓聯盟，可謂遠水解了近渴，布萊頓國營重工廠的人又怎能不掃榻相迎呢？
他們的熱切，不是針對李斌的，是針對這條殘骸的。
“速子科技雖然造出了餘暉這個怪物，卻也是布萊頓最大的資助者，布萊頓人對速子科技的態度很是複雜。一會兒下船後，讓船員們彆提速子科技的事兒。”
在沙利文空間站泊區停泊，下船前李斌跟傑夫裡再三強調。
“放心吧船長，我會按照最嚴格的輪崗指標要求他們。”傑夫裡拍胸脯保證。
至高點殘骸已經交了出去，具體的維修成本還在評估，李斌受邀參觀國營重工廠，他把船上見多識廣的伊莎和老獨眼都帶上了。
前者是霸主出身，知識淵博，後者是實踐派，執行過多次任務，對重工廠比較熟悉。
軌道電梯一路而下，沒有大氣，就鮮有摩擦的高溫和顛簸，沙利文的太空電梯連隔熱瓦都不貼，反而是電梯四周散布著機槍炮台。
“讓您見笑了，沙利文條件艱苦，沒有大氣層，隻有地表一兩百米內因火山噴發和工廠排汙製造的稀薄空氣，溫度常年維持在零下80度，行星處於逝者星係小行星帶附近，流星頻繁。這些近防炮是為了射擊流星用的。”
國營重工廠代表，年紀也就三四十歲，卻滿頭花白頭發的霍爾夫解釋道。
李斌揉了揉眼角，不知道該從哪裡吐槽。
首先在太空電梯設置近防炮，就意味著流星撞擊太空電梯和軌道的情況很常見，常見到電梯要準備火炮的程度。
其次是這條件……未免太過艱苦了，簡直跟埃爾非熔岩星球有的一比，更何況布萊頓聯盟是沒有奴工的，這顆星球上幾十萬人都是自願在堅冰覆蓋，封閉生活站點外無法耕種的艱苦環境裡工作的。
並且因為流星頻繁，殖民地外的工作站更有隨時遭遇大型流星撞擊的危險！那些流星是不可能用工作站的近防炮打爆的，需要基地發射大當量核彈才能破碎。
仿佛是看出了李斌的疑問，又或者類似的情況發生過無數次，霍爾夫說道：“布萊頓聯盟糧食短缺問題嚴重，我們的澱粉合成設備隻能維持難民最基本的食物供給，但一直吃維生素片和澱粉很容易導致腸胃問題。難民為了謀求生存，願意來這種危險的地方工作。”
他的語氣很是苦澀，英仙座星域有人性的企業和政權不多，布萊頓聯盟公開接收一切難民，從星區湧來的難民潮正時刻拷打當地政權的執政能力。
食物問題、電力問題、安全問題、治安問題……除此之外，布萊頓聯盟還需要甄彆和應對混入難民的各勢力特工，這個組織從誕生之初便多災多難。
太空電梯開始減速，刹車片在合金索上摩擦出火花，地麵接收平台釋放出大量膨脹泡沫吸收動能，減速完成後並不需要李斌等人自己轉乘，電梯像抽屜一樣拉出載人倉，由接收平台旁邊的有軌電車對接接收。
整個過程都被厚重的保溫結構包裹，有軌電車吞入載人倉，溫暖的風被中央空調輸入，信號、電力也全數接駁。
“這是修建在冰層下的地下軌道，列車采用核動力驅動，反應堆的冷卻水會用於給車廂供暖，地表太冷，還有隕石威脅。”霍爾夫講解著，“這種技術在冰原行星和冰火山行星應用廣泛，我聽說埃爾非是熔岩行星，那裡應該另有一套通行技術吧？”
李斌點頭：“埃爾非當地人會用一種名為陸行鳥的載具，足部是耐高溫的陶製成，能在熔岩中堅持數個小時，多足結構支撐駕駛室，使用巨大的合金絲編製的帆，乘風在酸雨冷卻的短暫陸地和淺層熔岩間同行。有錢的則會使用飛行器。”
“一定很富庶吧，畢竟是核心星區。”霍爾夫流露出豔羨的表情，讓李斌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就像很多人以為在大城市上班一定能掙不少錢一樣，但其實大城市工作的日子並不好過，開出租車送快遞的也住城裡，卻生活在城中村乃至地下室。
“到了。”
幾人閒聊拉家常間，窗外一直呈現冰冷的白和死寂的黑的環境為之一變，通紅和昏黃成為視線的背景色，不規律的沉重咚~聲從遠方傳來，仿佛有無形的巨大神祇，正掄動鐵錘敲打鍛造。
核動力列車表麵凝結的冰晶開始蒸發，皮膚大麵積裸露，隻用有限的隔熱布料裹住關鍵部位的男男女女，戴著護目鏡扛著器械從列車頭頂的橋梁走過。
桁架、鋼筋、齒輪、機械臂、安全標識，李斌進入了這座巍峨的工業巨人的身體，看著這些鋼鐵製成的臟器。
鐵水是它的血液，各類傳送機械是它的血管，遠處上百米的巨大熔爐，是它的心臟，泵出數十條熾烈的鋼水。
跟它一比，李氏第一修船廠簡陋得像是侏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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