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9章 起舞(1 / 1)

天空逐漸暗淡。

這並非是自然的現象,現在不過是下午四點左右,太陽理應燦爛熾熱……厚重的烏雲籠罩天空,仿佛冥冥中有某種力量,已經開始乾預這裡的天氣。

陳伶抬頭看向雲層,他記得當時沈難來救他的時候,天氣也是一點點變成這樣的,隨後便雷雲滾滾,狂風大作。

這是沈難那張儺麵的力量?

咚——咚——咚……

隱約的聲音回蕩在陳伶耳畔,他微微一愣,回頭問楊宵等人:

“你們聽見了嗎?”

“什麼?”

“鼓聲。”陳伶停頓片刻,“從遠方傳來的鼓聲。”

楊宵等人怔了片刻,仔細側耳聆聽,但他們的聽力畢竟不及陳伶,最後還是搖了搖頭:“沒有,什麼也沒聽見。”

是自己的錯覺?

就在陳伶沉思之際,沈難手掌緩緩抬起,將那張猙獰儺麵戴在臉上。

哢嚓——

一道蒼白雷光瞬間劃過天際,

沈難黑紅色的戲袍在風中飛舞,那張猙獰麵具在雷光映照下,仿佛擁有了生命,令人看一眼便心驚肉跳。

咚——咚——咚……

當沈難戴上麵具的瞬間,沉悶的鼓聲便越發清晰,仿佛有人用鼓槌一下下敲擊著眾人的胸膛,心臟都為止顫動。

“聽見了!”陸循當即環顧四周,“哪裡來的鼓聲?”

方圓數裡之內,並沒有人打鼓,但鼓聲卻從沈難身後的虛無中響起,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界。

“這就是肖老師說的,【儺】?”蘇知微回想起之前肖春萍的描述,喃喃自語。

沈難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真正的,擁有通天偉力的【儺】,他的成功無法複製,也幾乎沒可能傳承……就像是一朵生長於時代洪流中的曇花,短暫綻放,又注定凋零。

隱隱雷鳴於雲間傳來。

那張猙獰儺麵緩緩轉頭,看了眼陳伶,下一刻便揮動黑旗,身形禦風而起!

陳伶知道這是沈難在讓自己跟上,立刻腳踏雲步,跟著那黑影向雲層扶搖直上……與此同時,陳伶已經發動【秘瞳】,緊緊注視著沈難的一舉一動。

之前被749局追殺的時候,陳伶根本無暇關注沈難的動作,但此刻看來,沈難的身形確實在以一種詭異莫測的姿態起舞,時而踮腳蹦跳,時而雙手連翻,時而俯身旋轉……

他的每一個動作,都精準的卡上虛空中的沉悶鼓聲,像是在來自虛無的伴奏聲中,完成一場神秘而莫名的舞蹈。

陳伶在戲道古藏,便學過“唱”“念”“做”“打”,對於肢體動作有著相當強的記憶與模仿能力,沈難的舞步對彆人而言或許看了就忘,複雜無比,但對陳伶而言卻並非什麼難事。

就在陳伶腳踏雲步,專心致誌學沈難的舞蹈之時,後者突然揮動旗幟,向著下方緩緩落去。

下方,是陳伶來時路過的小鎮。

這座小鎮規模不大,一共也就隻有寥寥幾條街道,道路兩側混雜著小商鋪與民房,也沒有車道,隻有一條還算寬敞的馬路,能夠容納兩輛汽車並排通過。

而此時的馬路邊緣,一個蓬頭垢麵的女人,正拖拽著一隻鐵皮板車,一點點往前挪動。

在鐵皮板車之上,蜷縮著一個渾身包裹在臟兮兮被褥間的身影,那是個骨瘦如柴的孩子,他整個人縮在被子裡,隻露出一雙烏黑的眼睛打量外麵,麵目醜陋而畸形,令人看一眼便頭皮發麻,根本不敢靠近。

女人身前掛著一麵“獻出愛心,救救孩子”的顯眼海報,正挨家挨戶的上門乞討,可隨著她的靠近,沿路無論是商鋪還是民房,都立刻關上大門。

“您行行好,救救孩子吧……”

“去去去,到彆處去,我們沒錢給你。”

“您行行好……”

“這種都是騙子,說不定孩子就是拐來的,給我離遠點,真晦氣!”

“……”

一扇扇大門在女人麵前關閉,淅淅瀝瀝的雨滴從雲層落下,浸濕腳下的大地。

女人對此似乎已經麻木了,她不知從哪裡掏出一張麻袋,蓋在孩子的被褥之上,然後自己淋著雨,繼續緩緩向前挪動。

就在這時,一陣鼓聲從遠處傳來。

“哪裡來的聲音?是誰家要結婚嗎?”

“不是吧,這鼓聲也不像是結婚的鼓……感覺像是有人遊街唱戲?”

“這時候,哪來的人唱戲?”

“你看那,那不就是嗎?”

“……”

蒙蒙雨水從灰暗天空劃落,一個似癲似瘋的身影,一手抗旗,一手握著鈴鐺,從雨中起舞而來。

雨水劃過猙獰恐怖的儺麵,讓所有看到他的人都心神一震,它的臉太嚇人了,在雷光映照下簡直像是惡魔。原本還打算在街邊看戲的民眾,紛紛被這人嚇到,驚疑不定的回到各自屋裡。

眨眼間,街道便橫掃一空……

唯有女人拖著板車,愣愣的站在原地,眼看著猙獰儺麵向這裡蹦跳而來,卻未挪動分毫。

她呆呆看著那張嚇人的麵孔,朦朧水汽在眼眸間升起,她撲通一聲當場跪倒在水窪中,對著沈難磕頭跪拜。

沈難的麵具嚇走了所有心有畏懼之人,卻嚇不走一個虔誠祈禱的母親;

清空所有街道後,唯一剩下的,便是走投無路的信徒。

“求求你救救我兒子……求求你……”

女人不斷給沈難磕頭,她或許不知道什麼是儺,但她這一路走來,逢廟便拜,逢觀便磕頭,她鑽過關公的大刀,求過鄉野間的土神,無論眼前的是何方神鬼,隻要能救她的孩子,她都願意跪。

叮當——叮當——

黑紅的戲袍在雨中起舞,墊著腳尖蹦跳到女人的麵前,他蛇般彎下腰,脖子扭動,猙獰麵具在女人身前詭異的搖擺,伴隨著陣陣鈴聲,像是在進行某種儀式。

再然後,他一步跨過跪拜的女人身軀,揮舞手中旗幟,朝著板車上的蜷縮孩子靠近。

揮舞的旗幟像是刀,斬斷了這對母子周圍所有的不幸,在孩子那驚恐的目光中,猙獰麵具抬起手,向著他的頭頂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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