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火車站是要比鹽市大一些的,而且下車的人更多,車站裡擁擠又嘈雜,還好她們一幫人,人多勢眾的,不怕走丟了。
“這邊!這邊!”
魯梅眼尖,一下車就看見了一個男同誌正四處張望,他手裡還舉著一塊木牌,上麵寫著‘省供銷社接站人員’。
顯而易見,這是省供銷社派來專門接站她們這些下麵地市參賽售貨員的工作人員。
大家夥拎著大包小包的往前走,男同誌也看見了她們,眼睛一亮,瞬間露出笑來。
劉副主任作為此次比賽帶隊負責人,立馬迎上去交涉。
“同誌你好,我們是鹽市供銷社的。”
“領導好!”
省供銷社工作人員放下手裡的牌子,笑道:“我知道,其他地市參賽隊都來了,就差你們鹽市了。”
“哎喲,咱鹽市拖後腿了!”
“沒有的事,章主任說了,你們鹽市離省城最遠,章主任得知你們是今早這班火車到,一早就讓我等著呢!”
劉主任:“哈哈謝謝,謝謝你啊同誌!”
省城派來接站的男同誌特彆的熱情,他搶著給劉主任拎包,又跟許姣姣她們說。
“車在外麵呢,鹽市的同誌跟我走,咱們先去招待所,先休整一下,具體比賽流程安排,到時候會通知大夥。”
走出火車站,果然瞧見兩輛用油漆寫著‘東省總供銷社’六個紅色大字的綠色吉普車停在那,比起鹽市那輛老舊的黑色公用轎車,這兩輛嶄新的吉普,瞧著儘顯省總供銷社的氣派。
張春蘭跟自家徒弟小聲咬耳朵,“不愧是省供銷社,就是有錢。”
許姣姣忍著笑沒說話,在她看來這車也就一般,不過在這個年代,的確是‘豪車’了。
看來省總供銷社的確是財大氣粗了。
坐上車,劉主任感歎了一句,“這新車就是不一樣,坐墊子都是軟的。”可比家裡頭那硬邦邦的坐墊子舒服多了。
他這聲音沒避著誰,許姣姣跟劉主任坐的一輛車,接站的同誌就坐在副駕駛。
聞言,他扭過頭驕傲的告訴她們,“這兩輛車可不一般,是咱省總供銷社跟軍隊那邊買的呢,據說是淘汰下來的五成新的軍用吉普,買回來後後勤那邊又花大價錢修整過,其他單位都沒有,是咱省供銷社的門麵呢!”
小夥子顯見的很為自己在省供銷社工作自豪,張口閉口就是‘咱省總供銷社’,自豪感滿滿。
劉副主任扭著脖子打量這車,眼底的羨慕都快溢出來了。
等下了車,他偷摸跟許姣姣嘀咕,“也不知道咱這次要是能拿第一名,跟省總供申請一輛那車給不給?”
許姣姣:“......大概是不會給。”
劉副主任:“......我就想想。”
許姣姣心說,那你可真敢想啊,人省總供攏共才兩輛,當寶貝似的供著,你張口就申請一輛,多大臉啊。
進去招待所,這裡頭不說金碧輝煌,總之跟許姣姣之前去找王姐進的那家招待所完全不一樣。
這裡寬闊,氣派,招待所的工作人員不過分熱情,但也沒愛答不理。
關鍵還有風扇!
這天熱的,剛才在吉普車裡,劉主任滿頭大汗還能對人家車子肖想。
許姣姣就不成了,她覺得自己再多待一會,就能在裡頭熱暈過去。
車窗開著也不行,外麵的風都是熱的。
一路上她可受了老罪了。
直到走進這家招待所,頭頂三個大吊扇刮,彆提多涼快了。
其他人也驚呆了,“這家招待所條件也太好了吧!”
魯梅幾個就跟鄉下人進城似的,這邊看看,那邊瞧瞧,眼都看直了。
這時,小夥子又開口了,“大家跟我來前台這邊登記,後麵三天的賽程,大家都住在這邊,這是咱省總供銷社自家的招待所,同誌們有需要就跟前台提,這裡提供二十四小時的熱水,餐廳、水房都有!”
鹽市一行人:哦,這麼好的招待所原來也是自家的。
小夥子:“這裡離省總供銷社辦公樓也近,出門右拐過馬路,向前走幾步路就到了,是不是特彆近?”
近,可不就是近,她們伸長脖子都能看見省總供銷社的辦公大樓。
沒法子,三層紅磚白牆的小樓,門頭高高懸掛著一顆鮮紅的五角星,下麵東省總供銷社一行字特彆顯眼。
“大家先辦理入住,等12點的時候去餐廳吃飯就行,下午有個帶隊領導的會議,劉主任到時候您注意一下,不過我們的工作人員會來喊您。”
接站小夥子幫助她們辦好入住後,又吩咐完一些事才離開。
“我的娘哎,可漲了見識了,咱單位這是有老鼻子錢了啊!”
等省供銷社同誌一走,女同誌們就忍不住了,拿上自己的房門鑰匙在走廊上咋咋呼呼的議論起來。
好在走廊上沒人,大夥誰也彆嫌棄誰沒見過世麵。
一個個嘰嘰喳喳的笑個不停。
到底都是女同誌,唯一的男同誌劉副主任雖說是帶隊負責人,但也不太好管,所以基本上許姣姣就負責這幫女同誌。
她道:“好了,大家先回各自的房間休息一下,十一點半咱在大廳集合,再一塊去餐廳吃飯,沒有手表的同誌可以看走廊上的座鐘,好了,大家都散了吧,坐了一宿的火車也累了。”
甭管其他人多亢奮,許姣姣隻想趕緊去床上躺會。
火車臥鋪的床又小又狹窄,同車廂的售貨員裡有好幾個打呼嚕的,一晚上她被吵醒好幾次,這會得眯一會。
安排妥當,各自回各自的房間,許姣姣跟夏林雲住一間,兩人剛進屋把行李放下,就見夏林雲一臉糾結的看向她。
許姣姣納悶:“咋啦?”
難不成是不樂意跟她住一間,可不對啊,剛才夏林雲為了跟她一間房還跟張婷針鋒相對來著。
夏林雲遲疑了下,隨即挺不好意思的開口,“我想回趟家。”
許姣姣一愣,隨即明白過來她話裡的意思。
回趟家,夏林雲家敢情就是省城的唄。
見她不說話,夏林雲急了,她道:“我知道不能私自脫離隊伍,但我家不遠,就在旁邊的大院呢,我就回家吃個飯,我媽知道我回來,昨個就發了電報,我爸也在家,不回去不好,我保證吃過飯就回來,不讓其他人知道。”
許姣姣能說啥呢,雖然規定是說不能脫離隊伍私自行動,但夏林雲指的那個方向大院,估摸著就是供銷社職工大院,離招待所就幾步路的距離,就為了這幾步路為難人乾啥呢。
她道:“去吧,早點回來,不過我得跟劉主任知會一聲。”
夏林雲一向清冷的臉上露出笑,“劉主任知道我家情況。”
許姣姣心裡挑眉。
行吧,敢情人家就算不跟自個請假也能出去。
跟她說一聲倒是顯得尊重她這個領隊了。
夏林雲走後,許姣姣在房間裡眯了會,她沒有手表,醒來後沒等她去走廊看時間,她師傅張春蘭同誌就跟魯梅兩個手挽著手過來找她了。
一看房間就一個人,張春蘭問,“小夏呢?”
許姣姣:“她家省城的,回家了,劉主任知道。”
一句話,啥都解釋了。
魯梅咋舌,“早知道小夏後台硬,有人偷偷傳她是省供銷社大領導閨女,看來是真的啊。”
張春蘭白了她一眼,“你管人家真的假的,不用咱操心的事甭瞎操心。”
倒是她徒弟,跟小夏一邊大,小夏從培訓以來一直安安分分的,但架不住人家親爹是大領導啊,就怕小許心裡有落差,有比較。
許姣姣覺得她師傅看她的眼神怪怪的,似憐惜,似擔憂。
許姣姣:“??”
咋了啊,莫名其妙的。
樓下大廳集合,鹽市一幫子參賽售貨員去餐廳的路上,張春蘭看了自家徒弟好幾眼,發現她跟人說說笑笑,半點沒受影響,哪裡還不知道她老草雞抱鴨子—瞎操心了!
省供銷社不愧是有錢的主,給她們提供的餐食有葷有素的,比許姣姣她們在火車上吃的還要好,剛才還看見其他地市的售貨員了,不得不說,大家都是把各地區最拿得出手的精英派出來參賽了。
身材樣貌不說,就光那精氣神,一個個就挺飽滿的,看見對方,大家麵上熱情友好,對視之間還是能瞧見各自眼底的火花。
一看就是都奔著拿獎來的!
競爭很激烈啊。
鹽市售貨員正排隊打飯呢,突然餐廳門口走過來幾個腰上係著紅綢布的女同誌。
一屋子人呢,來自省城各個地市的售貨員,男的女的都有,就她們這行人腰上紮了個紅綢布,不惹人注目都難。
好巧不巧,這幾人就在許姣姣她們另一邊的窗口排隊打飯。
雖然一個省份,但地市之間方言也有差彆,大概也因為這,魯梅說話就沒背著人。
當然了,她也沒說難聽的話,甚至都是在誇對方。
“哈哈哈,你們瞅瞅那姑娘,還彆說,綁著那紅綢布還挺精神,你們說咱咋就沒想到也紮一條呢,多顯眼,多漂亮啊!”
這本來隻是一句讚美的話,偏偏不知道語言詫異的問題,還是魯梅這句話戳中了被她指的那姑娘的心窩子咋,對方扭頭朝魯梅瞪了一眼。
隨口嘰裡咕嚕一句。
......說實話,沒太聽懂。
魯梅:“她說我啥呢?”
倒是張婷立馬炸了,她指著那女同誌就罵回去了,“說誰鄉下來的呢?鄉下的咋了,省城供銷社的了不起啊!”
許姣姣臉也有點黑,她上輩子接觸的方言多,剛才這姑娘嘀咕的那句話她也大差不離聽懂了。
就是說她們‘土包子’‘鄉巴佬’的意思。
隻是她還沒來及開口,張婷先跳了起來。
“啥!白眼無珠,不識好歹的玩意,我誇她呢,她就嗤我這麼句啊,個小娘皮啊,欺負咱小地方來的,神氣啥啊!”
魯梅一聽也火了,她誇那姑娘,那姑娘回了句罵她的話,這擱誰心裡也不好受啊。
“道歉!讓她給咱道歉!”出門在外,鹽市售貨員還是挺團結的,一個個叫囂著讓對方道歉。
對方隻是方言重,但不是不會說普通話。
一見鹽市的人叫囂起來,也不怕,竟然還有人說。
“果然是鄉巴佬,大庭廣眾之下喧嘩,一點素質沒有!”
她們自認是省城供銷社的,打心底裡就挺瞧不起下麵地市來參賽的售貨員。
要她們說,省總供舉辦這比賽獎項幾乎是內定的,就該她們省城供銷社的售貨員拿,這些地市的鄉巴佬會啥啊。
傻樂唄。
許姣姣作為領隊,這事肯定得站出來。
她走向那姑娘跟前,站定,說:“你好同誌,剛才我們隊員誇了你們,你卻反過來言語侮辱她,我希望你能給她道個歉。”
“你誰啊!我憑啥聽你的,你隊員對我們的紅綢布指指點點,我還不能說她了?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那點心思,看我們紮紅綢布,也想學唄,指不定夜裡就偷偷搞一條,明早直接戴上去比賽呢,你們下麵來的售貨員都是學人精,不要臉!”
唇紅齒白的漂亮女同誌昂著下巴,眼神不屑,啪啪啪就是一通輸出。
不但不給道歉,還又給倒打一耙。
鹽市這邊的售貨員都氣懵了。
“誰學她啊!不就個破紅綢布,有啥了不起的!”
魯梅恨不得打自己嘴巴子,“我剛才就不該誇,啥漂亮啊,醜死了!”
然而對方一幫人冷眼瞧著鹽市的人,高高在上的姿態,好像在說,裝,你們還裝。
許姣姣一乾人:“......”
餐廳這邊的經理聞聲急匆匆趕來,兩邊打招呼,漂亮女同誌才冷哼一聲,不情不願的道了聲歉。
“對不起行了吧,小心眼的鄉下人!”
許姣姣:
她深吸一口氣,“同誌,你是不會說話了是吧——”
這話還沒講完呢,餐廳門口又進來一夥人,好家夥,腰上同樣紮著紅綢布!
女同誌氣呼呼的扭頭就走。
“太討厭了!”
“真沒素質!”
許姣姣一幫人:敢情她們是被遷怒了,她們不是學人精,學人精另有其人。
張婷懊悔的說,“早知道咱就把隊服給穿上了!”
其他人也想到了。
要知道她們的隊服可是為了比賽新做的,款式又精神,穿上不說彆的,在氣勢上就能狠狠壓那些其他地市的參賽售貨員一頭!
“可惜了,剛才誰也沒想起來。”一個售貨員嘖了下,後悔的說。
要是她們穿上隊服,紅綢布幾個還神氣個啥啊,被比到泥地裡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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