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挎包裡掏出那天在百貨大樓記下的跟她訂購暖水瓶的名單,很快找到一個家地址就距離他們南城供銷社不遠的人,好巧不巧,是黃廣誌。
就是百貨大樓,那天沒給好臉色許姣姣最後又覥著臉找她訂暖水瓶的男售貨員。
今天周五,記得黃廣誌說過他這天休假,應該在家。
許姣姣從代購員小倉庫拿出一個暖瓶直奔黃廣誌家。
黃廣誌家住在胡同裡,單門獨院,對照著記下的地址,許姣姣確定就是眼前這家銅環門的,她伸手磕了磕門上的銅環。
“有人在家嗎?”
她喊了兩聲,門就被從裡麵推開了。
是個裹著藍頭巾的中年婦女,她瞅著門口的漂亮小姑娘,差點挪不開眼。
“你找誰啊?”
許姣姣一臉帶笑:“嬸子好,我找黃廣誌,他說今天休假的,他在家嗎?”
藍頭巾中年婦女就是黃廣誌的母親,一聽人小姑娘是來找自家臭小子的,想到啥,她倒抽一口冷氣,臉上的笑止都止不住了。
“哎呀閨女,你是來找我兒子的呀,快進來快進來!”
兒子說他最近在處對象,對象好看又乖巧,瞧著不就是在形容眼前這閨女!
中年婦女越看許姣姣越喜歡,熱情的過來就要拉她的手。
許姣姣正懵逼著,幸好聽見聲音的黃廣誌從家裡出來了。
“媽,誰啊?”
黃母讓開露出許姣姣的臉,嗔怪的看自家兒子。
“人姑娘上門你竟然不告訴媽,你個臭小子——”
她話還沒說完,瞧見許姣姣的黃廣誌推開他媽,滿臉驚訝的朝許姣姣。
“你這麼快就搞到鋁皮暖瓶了?”
他直勾勾盯著許姣姣手裡拎著的大紅牡丹花的暖水瓶,又震驚又興奮。
見著正主就好,許姣姣把暖水瓶給他,沒給他多解釋。
“這暖瓶你要的吧?”
黃廣誌愛不釋手的摸著暖瓶上麵的牡丹花,扒拉扒拉瓶口,暖瓶內膽也要伸長脖子往裡看。
確定了,真是剛上市的鋁皮暖瓶!
“肯定要啊!這玩意外麵可都搶瘋了,你還挺有本事,你那個在滬市暖瓶上班的姐夫看來也厲害,這麼快就搞到貨......”
因為太激動,他巴拉巴拉講了不少。
他們百貨大樓這兩天也進了些暖瓶,可一到貨還沒進倉庫就被那些領導搶了,他們這種普通職工壓根見都見不著。
“之前你給了1塊錢定金,再給我6塊錢一張工業票就成,或者你給我7塊錢不要工業票。”
許姣姣說,她對著筆記本把黃廣誌的名字劃掉,說明這人已經拿到暖水瓶。
黃母這會已經反應過來,眼前漂亮小姑娘壓根不是自個兒子談的對象,而是兒子之前說的找的幫忙代買暖水瓶的人。
聽說價錢,她的尷尬一掃而空,搶過黃廣誌手裡的暖瓶仔仔細細看。
斤斤計較道:“小姑娘,百貨大樓的暖瓶賣6塊,到你這咋就變7塊了?”
黃廣誌掏錢的手一頓,“是啊?多1塊錢你咋不去搶?”
他頓時理直氣壯起來。
許姣姣瞥了娘倆一眼,伸手就要去拿暖瓶。
“百貨大樓的鋁皮暖瓶現在的價格是6塊,還要一張工業票,但我姐夫幫我從滬市寄過來郵費3毛錢,我還得搭人情,這些費用我總不能自個掏吧,一個暖瓶要你們7塊多嗎?不想要就給我,等這我代買的人多的是。”
黃廣誌母子倆被說得一窘。
黃母抱緊暖瓶,搗了下兒子的胳膊,“給錢!”
黃廣誌:還以為他媽多厲害呢,最後討價還價一通,還不是原來的價。
他這個月的工業票全用完了,就給了許姣姣6塊錢。
許姣姣數好錢準備走。
黃母喊住她,“我弟媳婦也想要個鋁皮暖瓶,小姑娘你再幫我們帶個唄?”
許姣姣回頭歎氣,“嬸子,哪有那麼多暖瓶,我又不是賣貨的,那可是投機倒把蹲局子的大罪,我就幫小黃個忙,您弟媳婦想要暖瓶現在真沒有,我叫我姐夫寄的幾個都有人要,要不這樣吧,等下回我給你問問,有再送過來。”
黃母:“好好好,麻煩你了小同誌啊!”
許姣姣笑著擺擺手,走人。
黃廣誌等人走了才奇怪的問他媽:“舅媽啥時候說要買暖瓶了?”
黃母白了蠢兒子一眼。
她關上門,抱著暖瓶往家走,“我故意那麼說炸她呢,現在投機倒把查的嚴,那姑娘要是蹚這道的,她剛才就應了,咱家跟投機倒把的牽扯上關係,你工作還想不想要了?”
幸好那姑娘不是,黃母鬆了口氣,歡歡喜喜的抱著暖瓶回家。
回頭她得去巷子口炫耀一下,百貨大樓都沒的暖瓶,她家搞到手了!
黃廣誌一臉無語,隻覺得他媽想的多。
就那小丫頭,當初在百貨大樓壓根不樂意幫他們代買,真要是投機倒把的,她那態度賺個屁錢!
許姣姣從黃廣誌家出來又跑了幾戶人家,不乏跟黃母一樣暗戳戳打聽她是不是投機倒把的人。
許姣姣態度坦蕩,聽人說她投機倒把,她直接拿了暖瓶轉頭走。
“我好心幫你們帶東西,從滬市那麼老遠寄過來,被我姐夫罵了好一通說我爛好心,你們竟然說這種話,暖瓶不要就給我,你們自個找投機倒把的去買去,看他們能不能弄到滬市最新的鋁皮暖瓶!”
被她罵的人訕訕不敢說話。
“哎呀小姑娘我說錯話了!你把暖瓶讓給我吧,我多加2分錢給你賠禮道歉!”
跟許姣姣訂暖瓶的大嬸自打嘴巴,討好的衝許姣姣笑。
許姣姣沒搭理她,她才不會為了2分錢給人留下口柄,“這2分錢我可不敢收,收了指定嬸子你又覺得我給你代買暖瓶是為了賺錢,私下買賣,最後再給我告到派出所去,我冤不冤啊!”
大嬸被她堵的漲紅了臉:“哎呀哎呀——”
兩人正拉拉扯扯,一道驚喜的聲音傳進來。
“姣姣!”
許姣姣扭頭,就看見了雙眼亮晶晶朝她奔過來的宗凜。
她眨眨眼:“宗凜?”
這家夥咋在這?
而且他拎著一個很大的行李包,像是要去哪裡的樣子。
宗凜的確要出遠門,現在就是去車站的,家裡催的急,他身後還緊跟著一個男人,是他爺爺的警衛員,算是‘押’他回去的。
也正是因為這人,他一路想方設法溜開找許姣姣卻沒能成功,這人盯他太緊。
不過沒想到在去車站的路上遇見了姣姣同學,宗凜高興的合不攏嘴。
他丟下行李包跑過去,迅速殷切道:“姣姣,我正打算去南城供銷社找你呢,我想跟你說,我最近要回趟家,可能有一個月回不來,不過回去後我肯定會給你寫信的,你一定不能忘了回我信啊!”
許姣姣一向對宗凜的熱忱沒法子,她想說她跟他都說過多少回了啊,他倆不可能,沒結果,拜拜不再見。
可——許姣姣對上宗凜可憐兮兮的狗狗眼,狠話就說不出口了。
“......到時候再說吧。”
她乾巴巴的回了句。
宗凜一副遭受打擊的模樣。
咬咬牙,他道:“不行!你要是不給我回信我就一天寫一封給你,煩的你沒辦法上班,沒辦法生活!”
他嘴上霸道,瞪著許姣姣的眼睛卻紅了。
許姣姣吃軟不吃硬,最受不得人威脅,下意識惱火。
“哎你這人——”
宗凜通紅的眼瞪著她。
他突然抓住她的手,往她手心裡狠狠塞了個東西,轉身就跑。
“不要說,我不聽!”
許姣姣張開手掌,是水晶蝴蝶發卡,很漂亮。
抬頭隻看見消失的身影,她無奈的搖搖頭,犟種。
抱著暖水瓶的大嬸兩眼閃著八卦的光。
“小姑娘,剛才那個是你對象吧?”
瞧那膩膩歪歪的勁,切,誰還沒年輕過!
許姣姣瞪她:“胡說啥呢!我同學!嬸子你把暖瓶還我!”
“哎哎哎不還!”
大嬸臉色一變,掏出錢票塞給許姣姣就跑。
這小姑娘不就跟她開了句玩笑話,咋那麼碰不得呢。
不過剛才找小姑娘那小子旁邊跟著穿著製服的是公家人吧,瞧剛才小姑娘大大方方的樣,咋可能是投機倒把嘛。
大嬸懊惱的拍手,也怪自個多想!
宗凜板著臉走在前麵,渾身的低氣壓,像誰搶了他對象。
哦不對,人壓根不承認是他對象。
身後跟著他的警衛員心裡暗歎一聲想。
其實他想說剛才那小姑娘跟那個老大娘兩人好像在私下交易
不過,警衛員瞅著眼小祖宗寫滿倔強怒氣的後腦勺,咽下了到嘴的話。
接下來幾天,許姣姣陸陸續續往之前找她登記捎帶暖瓶的人家送了暖瓶,加上‘偷偷摸摸’找她加塞的單子,她這些天一共賣出去38個暖瓶。
一個暖瓶6塊錢加一張工業票,沒有工業票就7塊,許姣姣自個算了筆賬,這兩天她一共賺了有大概246塊錢和20張工業票!
再換算成代購群1:200貨幣,她賺了將近5萬!
欠暖瓶廠老板的尾款她終於付清了不說,由於代賣過程中偶爾觸發代購群一比一返利機製,她進貨100個暖瓶,雖然賣了38個,但返利了11個,所以說,她現在倉庫裡其實還剩73個暖瓶!
不過這73個暖瓶,許姣姣不打算在鹽市賣了。
如今投機倒把罪極嚴,她可不想以身犯險,把自己送進去。
等後麵找個機會,她可以去外省銷貨。
賺了錢,肯定是要犒勞一下自個的,正好許姣姣在群裡跟豬肉榮買的一扇排骨到貨了。
沒錯,就是一扇,要不是現在她得儘快積累初始資金囤貨,她是想直接買幾頭豬直接分割好放代購員倉庫的。
唉,但誰叫現在她缺錢缺的厲害呢,隻能買一扇排骨了。
當然,這一扇排骨也不能直接拎回家,不然到時候就不是驚喜是驚嚇了。
許姣姣喜滋滋的拎著兩斤排骨回家,迎接她的卻不是二姐驚喜的眼神,當然也不是驚嚇,是心疼。
許安夏:“小妹,你想吃肉跟姐說啊,你買那麼多骨頭又沒肉,還費炭,媽該罵了啊!”
許姣姣:“......姐,排骨好吃,糖醋排骨可香了!”
雖然在妹妹信誓旦旦的保證下,但許安夏依舊有點懷疑,尤其她聽小妹的吩咐,又是加糖又是加醬油放醋的,這能好吃?
隻是漸漸的,糖醋排骨的香味慢慢溢出來,小七小八開始鬨騰著流口水。
許安夏不懷疑許姣姣了,那些小男生的東西她妹果然沒白吃,在吃上可比他們懂得多了!
等萬紅霞和許大哥下班回到家,許家終於開飯。
全家人一股腦朝今天的主角糖醋排骨伸筷子,一口糖醋排骨咬下,眼睛全亮了。
“這個好吃!這個比肉好吃!”許大哥啃著骨頭讚不絕口。
萬紅霞小時候是過過好日子的,自然知道做的好,排骨肯定比肉香,就是——
她皺眉,“下次還是買肉吧。”
排骨上沒啥肉,對他們家來說不劃算。
許姣姣埋頭吃飯。
雖是糙米飯,但夾幾塊油滋滋的糖醋排骨往飯裡麵拌一拌,再倒上一點肉鹵汁,噴香美味的排骨飯能把人香個大跟頭!
就是半碗飯太少了,敞開了吃,她能乾兩碗。
當然,她媽是不可能給她吃兩碗飯的,按照她媽萬紅霞同誌的說法,大晚上的吃完就睡覺,又不乾活,喝點湯湯水水就行了,吃乾的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許姣姣剛想完,她哥就被萬紅霞罵了。
“還吃!剩下的明天老二你加點水熬粥,一個個的餓死鬼投胎!”
萬紅霞同誌奪過許安春的碗就走,連帶飯盆裡僅剩的一點糙米飯和兩個窩窩頭也帶走了。
還沒吃飽的許家其他人剛才吃到糖醋排骨的喜悅一掃而空,麵露菜色。
臉上還沾著醬汁的許老五忿忿捶桌子:“讓我上班,我要吃飽飯!”
上班就有工資,有工資就能買吃的,他要上班啊啊啊!
全家除了與他感同身受的許老六沒人搭理他的。
萬紅霞鎖好剩飯剩菜,坐過來跟許姣姣說了件事,是今天她去上班發生的。
“第一化學廠的廠長今天來廠裡找我了。”萬紅霞麵無表情的說。
許姣姣坐直了身體,“廠長?季主任沒跟著?”
“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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