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允棠八百年都沒有請過陸雲鳳和林明珠小聚。

今日這樣一弄，倒有一種無事不登三寶殿之感。

當然，陸雲鳳和林明珠心裡頭也十分明白，今日恐怕就沒有什麼好事。

兩人來時。麵色都不算好看。

林明珠這些日子消瘦許多，看著蒼白羸弱，人也陰鬱起來。年紀輕輕，竟也有了白頭發。

但也比不過陸雲鳳。

如今在暖閣裡，陸雲鳳身上的狐裘也沒有取下來，人陷在狐裘裡，看著莫名竟有了一種可憐和暮氣。

主要是陸雲鳳身上，已不是虛弱而已，而是被病痛折磨之後的憔悴，絕望。那種仿佛被抽乾了身上氣血感覺——

如今陸雲鳳臉上，隻剩一雙眼睛灼灼，配上那高聳的顴骨，凹陷的臉頰，以及尖尖的下巴，幾乎沒有血色的嘴唇，看著竟有一種讓人驚悚的感覺。

就像將死之人，強行吊著一口氣，不願意死去，寧可做個怪物。

林明珠有些不敢看陸雲鳳。

她還是和陸雲鳳孟允棠她們不一樣。

她就沒見過幾個死人。

更沒吃過什麼苦頭。

所以膽子也小一點。

陸雲鳳看到林明珠的閃躲目光，內心一哂，而後便懶得多看林明珠一眼，反而是緊緊盯著孟允棠。

她想知道，孟允棠今日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孟允棠親自給二人倒茶，麵上笑容是恬淡的，語氣也仍舊是柔和平靜地：“天越來越冷了，圍爐煮茶正合適。這是陳年的普洱，二位太後嘗嘗，看看口味如何？”

毫無疑問，孟允棠是極美的。

這樣一個美人煮茶，那畫麵也是極美的。

就是美中不足的是，美人的手上有疤痕，細小的，泛白的，仔細看，便成了美玉上的瑕疵，讓那春蔥一般的手指，變得不那麼完美。

叫人惋惜。

陸雲鳳收回了目光。

她最清楚這些疤痕是怎麼來的。

一想到那些畫麵，她心裡便隱隱地湧上來一股得意：當年能讓孟允棠翻不得身，現在，我也一樣能！

陸雲鳳垂下眼眸，掩蓋住眼底那精光灼灼。端起茶杯，並不喝，隻是捧在手裡，聞了聞：“香倒是很香，可惜我常年吃藥，吃不得茶了。”

孟允棠便也輕笑了一聲：“是了。卻是我忘了這一茬事情。那便讓人給陸太後上一杯果茶吧。”

陸雲鳳笑笑，“倒也無妨。我這樣吃閒飯的人，自然不會讓孟王妃掛心。”

頓了頓，她忽提起了陸雲婷：“說起來，聽聞前些日子，你和靖王行了婚禮？不知有沒有按禮數，給雲婷的牌位行禮？”

林明珠手上喝茶動作微微一頓，覺得陸雲鳳真是不怕死。

都這個境地了，嘴巴上都還不肯討饒呢？

孟允棠淺淺一笑，卻並不堵心，反而問了句：“怎麼，陸家當時沒有收到休書嗎？我記得，我讓人親自送到了陸太後您手裡的。”

這事是真的。

魏懷川寫的修書，是直接送去給了陸雲鳳。

孟允棠親自叫人辦的。

妥妥帖帖。

頓了頓，孟允棠又是一笑：“而且，我聽聞，陸家二小姐並未死。而是被人救走了。怎麼太後娘娘您這樣盼著親妹妹死嗎？”

林明珠一時之間都感覺自自己仿佛聽到了刀子紮進肉裡的聲音。

讓人頭皮發麻。

不得不說，孟允棠這個人，真是懂怎麼讓人不痛快的。

這張嘴……比刀子還厲害。

陸雲鳳放下了茶杯，神色重新冷淡下來：“哀家忘了。”

一句輕描淡寫“忘了”，便想要把事情揭過去。

孟允棠笑笑，卻大發慈悲真揭過去了：“不要緊，太後忘了，我們都記著呢。也不是什麼大事。”

頓了頓，她道：“說起大事，如今還真有一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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