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
黑山郡，虎跳峽。
陳長帆身形緩緩落入穀底，白虎妖聖早已恭候多時。
“我一眼就看出你小子非池中之物，你這修為，比之當日的武清帝也不遑多讓。”
白虎妖聖一上來就是如此高的評價，給陳長帆一種對方有求於自己的錯覺。
按照他的推測，十八年前的武清帝應該至少是八階乃至九階超凡的實力了，而自己隻是八階武夫加練氣八層實力，應該不敵武清帝吧。
“前輩，十八年前那一戰的記憶，你可曾回憶起來一些？”陳長帆直接開口詢問。
白虎妖聖目露追憶，“確實回憶起了一些，我甚至感覺身上被那些家夥施加的詛咒都減弱不少，你殺了幾頭大妖？”
陳長帆坦然道，“雞妖、猴妖、牛妖，還有蛇妖，他們對外自稱是三獸神，以及巫神。”
話音落下，白虎妖聖忽然一動不動，陳長帆還以為對方突然掉線了，伸手在白虎妖聖眼前晃了晃，後者的一雙虎眼頓時一瞪。
“我沒事，隻是吃驚。”
不是，你吃驚是這樣的嗎？我還以為你掉線了呢！
白虎緩緩轉頭，看向陳長帆的目光更加熱切了幾分，“你小子夠狠，比之我當年也是不遑多讓。”
說著，白虎便斷斷續續地回憶著虎牢關一戰，陳長帆聽了一會，終於是大概理清了思路。
十八年前，三獸神聯合巫神掀起戰事，一路從十萬大山攻打到了虎牢關，武清帝禦駕親征，率領武朝大軍在虎牢關與對方激戰數年，雙方屆時死傷慘重。
戰爭進行到尾聲，武清帝不知為何一舉突破九階登臨武聖，竟然一舉扭轉戰局，將巫神、獸神的肉身都打得崩解，妖族大軍從此退去，武朝江山得以穩固。
這些劇情與陳長帆先前所設想的差不太多，隻是白虎妖聖提到的幾處關鍵點，卻是有些蹊蹺。
一是虎牢關戰場當時大地染血三尺，但在大戰之後，居然仿佛一切都沒發生過一般，不但沒有滿布瘡痍，就連那些堆積如山的屍骸也都消失不見了。
二是所以人關於虎牢關一戰的記憶，似乎都僅僅停留在這一事件確確實實發生過，但仔細一想又沒有什麼具體的印象，即便是那些當年參戰的老兵，也都語焉不詳，對當年的事情記憶缺失。
現在看來，並不是白虎妖聖的記性不好，而是關於虎牢關一戰的記憶，被什麼強大存在可以掩蓋甚至抹去了，即便是白虎妖聖這一級彆的存在，也隻能回憶起少許記憶片段。
瞞天過海！
這得是什麼樣的實力，才能辦到這一點？
莫非是武清帝的手筆？
還是其他位格更高的大妖？
都有可能。
從動機來看，武清帝一定是在這一戰中獲得了極大的機緣好處，他為了不被人發現自身的底牌或者秘密，完全可以做到毀屍滅跡。
至於其他大妖，陳長帆目前手裡掌握的情報太少，目前難以分析。
“前輩，如今現存的大妖，還有幾頭，你可知曉？”
陳長帆抱著試試看的心態詢問道，沒想到白虎妖聖居然給出了肯定的答複。
“十二大妖，有的已經老死病死，還有互相內鬥而死的，再加上你殺死的四頭，如今還剩三頭。”
三頭大妖？
陳長帆目光微閃，暗暗鬆了一口氣。
他其實還有些擔心，要是自己殺了太多大妖，招致了對方的注視，不顧臉皮前來擊殺自己，那可真是有點棘手了。
現在看來，十二大妖隻剩三頭，應該翻不起太大的浪了。
“非也，能活下來的大妖，要麼就是有逆天的保命能力，要麼就是實力足夠強大，而且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們還依然活著，說不定已經掌握了對抗天道的辦法，實力更強了也說不定……”
白虎妖聖的話不似作假，表情十分嚴肅。
有道理。
這些老家夥都不知道活了多少年了，一個個不聲不響的不說明他們已經死了，而是說明他們足夠精明，將自身隱藏了起來。
就像那巫神一般，誰能想到他居然悄然附身在穆王……
等一下！
陳長帆感覺自己似乎抓到了一絲線索，但又怎麼都抓不住，這使得他有些煩躁。
“你想到什麼了？對不對？”
見到陳長帆這幅表情，白虎妖聖居然深有同感道，“我記得我也有過這樣情況，但是思緒像是被突然掐斷了一般，完全接續不上了。”
有貓膩！
如果說有哪隻大妖的神通是可以操控人的思維的話，那恐怕自己已經被對方給盯上了。
陳長帆二話不說，直接翻手取出斬月刀，在一塊平整大石上快速刻寫著：
“巫神……附身穆王……武清帝……陰謀……”
寫著寫著，陳長帆手上的動作戛然而止，後麵的想法，他……回憶不起來了。
不過他萬分肯定，自己當時就是在思考這三者的關係時，思緒出現了遲滯，而現在更是直接被掐斷了想法。
如果真的有人在背後搗鬼，這就顯得有些欲蓋彌彰了。
除非，自己已經十分接近真相了。
那個存在不希望自己得知事情的真相，所以才主動影響自己的思維。
陳長帆直接將那塊大石投入鎮炁鼎中，他打算等腦子清醒一些再拿出來看看，說不定能有所突破。
“前輩，你先前說過，若是我晉升八階，你可以幫我突破九階，那麼事不宜遲，開始吧。”
陳長帆此行的主要目的，就是來找白虎妖聖兌現承諾，畢竟現在看來，武清帝、三尊大妖，都是可以威脅到他的恐怖存在。
“可。”
白虎妖聖頭顱微微輕點，眼神有些複雜地看向陳長帆。
“隻是你莫要忘了，你曾經答應過我的承諾。”
白虎的語氣有些古怪，陳長帆此時還在思索大妖的事，不假思索道，“懂！庇護妖族是吧？你放心，我說到做到。”
聽到這話，白虎似乎長長鬆了一口氣，深深地看了陳長帆一眼，“好，希望我這一次沒看錯人。”
說著，白虎妖聖那虛幻的精神虛影轟然消散，化作無數潔白光點，悉數沒入陳長帆眉心。
“前……前輩？你這是……”
陳長帆身軀猛地一震，感受著那無比充沛的神魂之力沒入體內，快速滋養著自身。
他萬萬沒想到，白虎妖聖所謂的幫助陳長帆登臨九階，居然是以犧牲自我的方式，他下意識想要抗拒，可為時已晚。
白虎妖聖已經自行崩解神魂，在他下定決心那一刻，這一過程就已經不可逆轉了。
九階練氣境。
就是煉氣化神，這神魂之力都無需煉化，直接就充盈到了極限，陳長帆甚至都有些承受不住。
“前輩，你這神魂之力太強了，要不你先寄存在我泥丸宮裡，若有機會，我定為你重塑肉身。”
陳長帆這話，直接給白虎妖聖整不會了，他本來已經打算慷慨就義了都，誰知道陳長帆這話一出，他又不想死了。
“快！快收斂神魂，寄居在我泥丸宮裡，應該就不會繼續消散了。”
眼看著那些充盈的神魂之力正在快速消散，陳長帆焦急催促道。
“好吧……”
白虎妖聖歎息一聲，凝聚出一道白虎虛影，沒入陳長帆泥丸宮內。
陳長帆顧不得多說，白虎妖聖的神魂力量太過充沛，導致他的神魂和肉身都在以一種恐怖的速度正在快速提升。
哢哢哢！
他的血肉骨骼像是寸寸崩解一般，化作無數稀碎血沫，旋即在恐怖的生機之下，再度重組恢複。
從遠處看，就好像是一坨血肉組織在不斷幻化成為人形，又瞬間遭受雷擊，化為碎屑，再度幻化一般……
變化更加劇烈的其實是神魂層次的。
按照正常的煉氣士修煉路子，八階煉精境是練精化氣，九階煉精境則是煉精化神。
如今陳長帆神魂直接被白虎妖聖給補滿了，他精神一陣恍惚，原地登天。
咚咚咚……
九道鐘聲響起，陳長帆已經登臨虎跳峽之頂，直到這時，他才勉強將神魂穩固下來，睜眼一看，兩隻狐妖和樹婆婆正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
“九階……你果然直接登臨九階了……”樹婆婆蒼老的臉上滿是不可思議的神色，這家夥的登階速度已經超出了她的想象。
而且這不是普普通通的九階，而是每一次登階，都是九步登天，這就很恐怖了。
每一階都圓滿登階的九階超凡，那得是什麼樣的實力，他們想象都想象不出來。
“妖聖呢？”胡姬似乎有所感應一般，目光死死盯著陳長帆，有些顫聲問道。
在她的感應中，一直都存在的妖聖氣息似乎不在了，再結合著陳長帆突然就登階了，她立刻聯想到了什麼。
“妖聖他自我犧牲，自散神魂助我突破，我也是萬萬沒想到……”陳長帆語氣中不無敬佩之情。
“你還我妖聖！還我妖聖！”胡姬眼中泛著淚花，衝著陳長帆大聲嚷嚷，胡綺也是有些眼神複雜地看向陳長帆。
“額，你聽我說完，妖聖的大部分神魂還在，目前隻是暫時寄居在我的泥丸宮內，日後若有機會，我定會為妖聖重塑肉身。”
說這話的時候，陳長帆也是有些沒把握。
給妖聖重塑肉身，必定難如登天，可既然承諾了對方，那便要全力以赴。
“好了，現在跟我說說妖族的難處吧。”
既然承了白虎妖聖這麼大一個好處，陳長帆自然要信守諾言，先想辦法幫妖族發展起來再說。
樹婆婆三人相視一眼，旋即還是樹婆婆率先開口道：
“陳公子，我們妖族長年盤踞在黑山之上，幾乎不與外界有什麼交流貿易，所以妖族內部大多數妖族後輩開化很難，你們人族都已經發展出幾十萬人口規模的城鎮，可我們妖族僅僅數萬，就已經互相打成了一鍋粥，倒也不是妖族內部不夠團結，主要還是大多妖族粗俗野蠻，又整日遊手好閒，不鬨事才怪。”
“因為交通過於閉塞、人族又畏懼我族，所以我們很難與人族達成交易，妖族們一個個窮得叮當響，大部分還停留在茹毛飲血的階段。”
陳長帆暗暗點頭，如此看來，妖族內部已經退化成了這幅樣子，若是繼續下去，隻怕不用朝廷出手，不出百年妖族便要徹底退化成為尋常野獸。
“我將為妖族建造學堂，派遣教習師傅，教導妖族認字、習武、禮數，並且出資為妖族修建道路，同時將坊市對妖族開放，允許雙方自由貿易，雖然一時半會可能難以見效，但長此以往，妖族定能再度興盛，你們意下如何？”
聽見陳長帆這一番話，樹婆婆三人皆是連連點頭。
建造學堂，修建道路，互通貿易，這些都是她們想都不敢想的事，陳長帆居然都一口答應了下來，按照他的脾氣，應該是會說都做到的。
“若真能如此，老朽便替我黑山妖族，拜謝陳公子的大恩大德……”
見樹婆婆就要下拜，陳長帆趕忙攙扶起來，“比起妖聖對我的恩情，我做這些簡直就是微不足道，婆婆不必再跟我客套了。”
“好，好……不客套，以後大家就是一家人了……”
樹婆婆眼眶濕潤，說著將兩女推到陳長帆懷裡，再加上樹婆婆話裡的意思，兩女頓時臉頰紅了。
樹婆婆的意思很明顯，就是希望能用兩女將陳長帆與黑山妖族牢牢綁定，這是讓她們投懷送抱呢。
當然，兩女心頭也是一陣委屈，雖然說跟了陳長帆她們並不抗拒，可這個節骨眼被推了出去，難免會生出一種被當做是貨物的感覺，心裡多少也不是個滋味。
陳長帆嗬嗬一笑，將兩女輕輕推回，“嘿嘿，樹婆婆，你這樣就變味了啊，為了妖族振興，今後需要操心的事情還有很多，還是讓他們兩個幫你分憂吧。”
陳長帆爽朗笑道，身形瞬間騰起，掠向遠空。
“有了這些援助，想必黑山妖族崛起有望了，接下來便要安頓各個州郡的諸多產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