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橘竹康並未停下,這讓僧兵首領大怒:“八嘎,我讓你速速下馬跪下,聽見了麼?”
唰!
回應他的,是一道寒芒。
居合拔刀時快如閃電,講究的就是一擊必殺,借著戰馬衝鋒的威勢,這一刀又快又猛。
夕陽下,一顆人頭衝天而起。
溫熱的血霧噴灑在橘竹康的臉上,讓他看起來格外猙獰。
在他的鼓舞下,武士們一個個嘶吼著殺向僧兵。
這些武士早就對僧兵積怨已久,他們在外征戰,保家衛國,而這些僧兵卻在寺廟裡好吃好喝,作威作福。
如果僅僅隻是這樣,倒也罷了。
可他們拚死拚活的為國征戰,麵對僧兵時卻需畢恭畢敬的跪拜,若是跪慢了,便會遭受喝罵,甚至是劈頭蓋臉的一頓毒打。
如此不公的待遇,但凡是個有血氣的男兒都無法忍受。
這些武士將多年的怒火,在這一刻徹底爆發了。
“殺!”
數百倭國武士,在兩名齊國水師監軍的指揮下,發瘋似的殺向倭國君臣。
這一幕頗有些荒唐,甚至是魔幻,但在曆史長河中卻並不罕見。
所謂民族大義,在階級矛盾麵前,根本不值一提。
曆史上,似這等魔幻的場麵比比皆是。
明初草原決戰之時,王保保麾下乃是漢人世候的重甲步兵,而另一邊的徐達麾下,則是清一水兒的蒙古騎兵。
離譜嗎?
還有更離譜的,比如正藍旗與遼東索倫部反清複明。
又比如忽必烈帶著漢軍橫掃草原,火燒蒙古王廷。
再比如元末時期,蒙古軍戶爭先恐後的加入義軍,推翻元朝……
武士雖然是個新興的階層,可從誕生之初,就已經埋下了隱患。
上不上,下不下,卡在了賤民與權貴之間,乾著最臟最累最危險的活兒,卻始終無法得到升遷。
關鍵武士不是胥吏,有刀有甲有糧,還有一身武藝,被壓迫久了,起義是遲早的事情。
事實上,在原時空裡,三十年後倭國便爆發了著名的保元之亂和平治之亂。
各地武士紛紛揭竿而起,倭國陷入混戰。
最終,武士集團獲得勝利,天皇徹底淪為傀儡,倭國也由權貴的攝關政治進入武士統治的幕府政治。
其實孫誌的到來,不過是起到了催化劑的效果,提前讓如橘竹康這樣的武士爆發出了長久以來的不滿與憤慨。
雙方甫一交手,便呈一麵倒的局勢。
僧兵人數雖不少,可平日裡養尊處優,哪裡是武士的對手。
本身戰力就有差距,又是突襲,眨眼間的功夫,便有幾十名僧兵哀嚎著倒下。
不過很快,隨著護衛天皇的禁軍以及藤原忠通等大臣的家臣親衛頂上後,武士營的攻勢戛然而止。
因為擔心齊國追兵,藤原忠通等人不敢久戰,在穩住陣腳後,立即下令突圍。
武士營陣型鬆散,幾乎毫無配合默契可言,完全是在單打獨鬥。
倭國那邊兵合一處,全力突圍,立刻就衝破了一個口子。
見到這一幕,站在戰場邊緣的兩名水師監軍滿臉嫌棄。
其中一人忍不住吐槽道:“這般軍紀連前朝廂軍都不如,真真是烏合之眾!”
另一人搖頭失笑道:“海外蠻夷而已,你指望能有甚軍紀?”
這會兒的倭國,打起仗來突出一個混亂。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倭國承平太久了。
要知道,除開此次之外,七八百年間倭國本土被外敵入侵,隻有百餘年前的刀伊入寇事件。
沒有外敵,國內又相對穩定,即便有農民起義,也是小規模的,很快便被鎮壓,這種情況下,倭國的軍隊水平可想而知。
戰爭,永遠是最好的老師。
倭國軍隊提升,是在經曆了近二百年的戰國混戰後,一點點從戰爭中積累而來。
山穀中,眼見對方成功衝開一道口子,橘竹康頓時就急了,惱羞成怒的高吼一聲:“放箭!”
原先顧忌傷到鳥羽天皇,可眼下形勢急轉,他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說罷,他取下背後長弓,對準車隊拉弓搭箭。
唰唰唰!
一陣稀稀拉拉的箭雨朝車隊飛去。
倭國長弓射程短,但威力卻極強,箭矢射在馬車上入木三分,頃刻間便有十多名親衛慘叫著倒下。
倭國君臣卻沒有鏖戰的打算,頂著箭雨悶頭往前衝。
隻要出了近畿地界,就脫離危險了,因為東北地方與關東地方援軍正在趕來。
“追擊!”
橘竹康扔掉長弓,揚起太刀大吼一聲,雙腿一夾馬肚,身下戰馬帶著他立刻疾馳而出。
……
是夜。
平安京被一股恐慌所籠罩,以往京都的夜晚雖比不上中原的郡城繁鬨,可萬家燈火,依舊洋溢著祥和。
今夜卻截然不同,家家戶戶一片黑暗,聽到絲毫聲響,宛如一座鬼城。
唯有四處城樓之上,燃起昏黃的火光。
對於平安京的百姓來說,今日的衝擊實在太大。
中國軍隊殺入京城,天皇與權貴們倉惶出逃,這種事情是破天荒的頭一次,所有百姓都被如巨浪般的恐懼淹沒。
所有人都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將會是怎樣的命運。
皇宮中,寅先生正在清點賬目。
平安京乃是京師,是倭國國君以及一眾權貴居住之所,金銀財寶自然少不了。
占領京師後,他第一時間便命麾下文書清點各大臣府邸的財寶,最後彙總到他這裡。
咯吱。
木門被拉開,孫誌邁步走了進來。
見寅先生埋頭整理賬目,他勸道:“連續趕了幾日的路,你累得不輕,早些歇息罷。”
“這些賬目不理好,我可不敢睡。”寅先生頭也不抬的說道。
這種賬目最是麻煩,後續不但要上呈軍部,此外戶部與督察院也會一齊參與審查。
三方交叉審核,如今已是齊國朝堂的常態。
一旦賬目與實際銀錢對不上,督察院那幫瘋狗可就開心了。
當初南下滅宋時,他就已經領教過一回兒了,不想再有第二回。
見狀,孫誌在他對麵盤腿坐下。
也不知過了多久,寅先生才放下最後一冊賬目,揉了揉酸澀的眼睛,他問道:“城中如何?”
“那些個倭國百姓還算安生,比俺想的要溫順不少。”
孫誌微微一笑,臉上蜈蚣狀的傷疤一陣扭動,在昏黃的燭光下,顯得無比猙獰。
不過寅先生早已習慣,端起茶抿了一口後,提醒道:“雖有前唐餘澤,但對倭國百姓而言,我等終歸是外來異族。眼下溫順,隻是遭逢劇變,一時不知所措,待過些時日,定然會生出各種事端。”
“我省的。”
孫誌點點頭,說道:“隻待橘竹康將鳥羽帶回來,京都百姓自會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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