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賀看著端坐在禦案後的韓楨,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滿臉委屈的哭嚎道:“陛下,冤枉啊,小民冤枉啊!”
“冤枉?”
韓楨冷笑一聲,拿起假鈔晃了晃:“這假鈔不是你做的?”
“這……”
蘇賀神色一滯,旋即解釋道:“假鈔確實是小民製造,可隻是閒來無事,打法時日所為,並未有借此牟利的大不敬想法。小民攏共隻印製了一萬餘貫,俱都存放在家中書房,小民胞弟前陣子正巧缺錢,無意中發現後,不知這是假鈔,這才使其流通到市井之中。”
韓楨冷聲道:“既然假鈔是你印製,有何冤枉?”
“……”
蘇賀這會兒恨不得給自己兩巴掌,自己手怎麼就這麼賤呢。
韓楨不給他辯駁的機會,轉頭看向小蟲,問道:“按《大齊律》,私造假鈔該當何罪?”
小蟲朗聲道:“回稟陛下,私造假鈔與謀逆同罪,夷九族!”
夷九族!
蘇賀整個人如遭雷擊,臉色蒼白。
後世人聽到誅九族,可能沒法體會到其中的恐怖之處。
就這麼說吧,株連自古有之,但有史料記載的夷九族,從秦到宋為止,有且隻有一例。
隋末楊玄感因謀逆罪,被夷九族,除此之外再無人因罪被夷九族。
所謂九族,乃是父四、母三、妻二,這囊括一個家族的所有親屬。
眾所周知,出五服者不為親,而夷九族就是將一個家族上上下下,所有族人的五服內親屬,全部誅殺。
所牽連的人數,可不是幾百上千,而是上萬!
上萬人啊,要知道偏遠州府一個下縣,攏共也就不過三五萬人、
夷九族是活生生將一個家族,徹底從世間抹去,不留一絲血脈存世。
曆朝曆代,夷三族已經極其罕見了,更彆提夷九族。
蘇賀到底是個理工男,沒甚城府,在韓楨與小蟲這對君臣一唱一和的恐嚇之下,整個人癱軟在地上,冷汗浸濕了衣衫,想要開口求饒,嘴唇蠕動了數下,卻一個字也說不出。
見狀,韓楨覺得火候差不多了,下令道:“先拖出去打二十杖!”
劉昌立即了然的應道:“奴婢遵旨。”
說罷,他指揮兩名禁軍將一灘爛泥般的蘇賀架出垂拱殿。
殿外,餘伯莊依舊靜靜站定,見蘇賀又被抬出來,且一副恐懼到極點的模樣,他欲言又止。
蘇賀他是認識的,作為前朝將作監監丞,他不但認識蘇賀,甚至還與蘇家極為親厚。
蘇頌當年任宰相時,對他頗有提攜,這份恩情不可謂不厚。
這都是蘇頌當年為官時,留下的人脈和政治資源。
不過,或許是蘇頌太過天才,耗儘了蘇家百年的氣運,一眾兒女俱都資質平庸,連個進士都考不上,隻能靠著父輩餘澤,萌蔭個朝奉郎這樣的消散寄祿官兒。
略微猶豫了片刻,餘伯莊最終還是沒忍住,小聲道:“劉總管留步。”
劉昌頓住腳步:“餘監丞何事?”
餘伯莊咬牙問道:“敢問陛下如何判決?”
聞言,劉昌似笑非笑道:“咱家不過是個跑腿,知曉個甚,餘監丞稍後可親自問陛下。”
“多謝!”
餘伯莊雙眼一亮,拱手道了聲謝。
一路來到隔壁的皇儀殿,劉昌吩咐道:“陛下有旨,杖責二十。”
在此值差的太監聽了,立刻搬來長條凳,隨後將蘇賀按在凳子上。
做完這些後,行刑的太監手握水火棍,笑嘻嘻地問道:“總管,是悶葫蘆還是爆竹?”
所謂‘悶葫蘆’、‘爆竹’是私底下的黑話。
爆竹嘛,顧名思義聽著響,動靜大,實則不傷筋骨。
悶葫蘆就不同了,行刑之人基本沒聲,但打完人也就基本廢了。
下麵的人辦事,最重要是揣摩上意,同樣是二十仗,有時候能讓人去掉半條命,甚至下半輩子都隻能躺在床榻上,有時候打完歇幾天便又生龍活虎。
這兩種截然不同的後果,全看行刑太監的手上功夫。
這些太監自幼練習,一根水火棍被他們頑出了花。
劉昌並不答,輕哼一聲:“你們也是宮中的老人了,怎地沒點眼力勁兒?”
“總管教訓的是。”
行刑太監陪著笑,瞥見劉昌是內八的站姿,右手搭在左手上,立馬就明白了。
這是爆竹!
朝著對麵的太監使了個眼色,兩人立刻揚起水火棍,重重揮下。
嗚!
水火棍蕩起駭人的破風聲,狠狠砸下。
“啊!!!”
伴隨著一聲高亢的慘叫,蘇賀低垂的頭猛地揚起,神色猙獰,額頭青筋暴起。
不待他反應,又一棍落下。
啪啪啪!
兩名行刑太監配合默契,一棍接著一棍,極具節奏感。
慘叫聲足足持續了許久,才隨著杖刑結束而停歇。
聽著蘇賀那中氣十足的慘叫,劉昌微微一笑,招呼一聲:“走!”
“得令!”
兩名禁軍一左一右,架住蘇賀的胳膊,將他從長條凳上拖向垂拱殿。
回到垂拱殿中,禁軍手一鬆,蘇賀頓時如一灘爛泥般倒在地上,整個人如同從手裡撈出來一般,臉色慘白的嚇人。
儘管那些個行刑太監沒下狠手,可水火棍實實在在打在屁股上,一頓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
韓楨看著地上的蘇賀,朗聲問道:“你可知罪?”
“小……小民知罪!”
蘇賀努力抬起頭,用沙啞的嗓音答道。
韓楨又問:“何罪之有?”
蘇賀語氣苦澀的答道:“小民……小民不該觸犯律法,印製假鈔。”
“錯!”
韓楨豁然起身,厲聲道:“這二十杖,乃是因你有此才能,卻不思報國,目無君父,豈不是不忠不孝?”
“這……”
蘇賀一愣。
接著,就見韓楨大手一揮:“滾回都亭驛思過,待傷養好了,立馬去將作監報道!”
都……亭驛?
不應該是大理寺麼,況且去將作監作甚……
蘇賀隻覺腦子暈乎乎的,心頭有無數疑惑,隻是還來不及細想,整個人便被禁軍重新架起來,抬出殿外。
處理完蘇賀,韓楨似是想起了甚麼,問道:“對了,蘇賀那個胞弟何在?”
小蟲答道:“也被關押在大理寺。”
其胞弟作為同犯,自然也一並抓捕歸案。
穀菘問道:“是否將其胞弟釋放?”
韓楨說道:“關兩三個月,讓他長長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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